陆行鸯自经手自家的米铺生意后,鲜有出错,一来铺子里的管事和伙计多有帮衬,二来自己从小就跟阿爹走南闯北,自认也见过一些世面。

    寻常小事管事们处理,真要她自己抉择的时候,也大多可以应付,这几年来几乎可以算是顺风顺水。

    如今,却在不识货这个方面输得一塌糊涂。

    陆掌柜恍惚间不知脸为何物。

    但身处高位多年,旁边又有外人在场,陆行鸯还是保持了沉着冷静的面容,沉吟片刻,吩咐画绣将鉴玉师傅请来。

    “阿鸯——”陆行规上前几步,皱了眉,知道她遇到了难题,于是轻声问她原委。

    “咱们识玉不精,河阳那边抬高了这种玉石的进价,刚才顾公子说这种玉在京城最高拍售价是五十七两,而我们的进价就已经是六十三两了。”

    她叹了一口气,继续道:“这样看来,河阳那边起码抬高了十两。”

    陆行规听后,向着陆行鸯所说的顾寻安看了一眼,知道他就是西河刚来的监考官员,早就听说顾小公子年轻有为,他一直以为是旁人吹捧,但面前这人虽然看着清秀斯文,一见之下却隐隐感觉到他身上与生俱来的贵气,见自己打量过来也是从容地笑着。

    他了解陆行鸯的性情,她从不是别人说什么就听之信之的主儿,顾寻安能让她这样相信从而影响了情绪,想来自己这妹妹也是在心里对这小公子颇为信任的。

    他这边思绪电光火石,那边画绣已经将鉴玉师傅给带了过来。

    行鸯不做表示,平静地见他走进来,屋里的玉石箱子还在那儿开着,他们四五个人一脸严肃的站在此处,那师傅是个伶俐人,当下就意识到玉石这件事已经被两位掌柜知晓,心里一慌,腿上就失了力,一不留神软软就跪下来。

    他也就顺着这动作哀嚎道:“掌柜的,小的知道错了!”

    陆行鸯余光中知道这几人下意识望向了自己,毕竟是自己的家务事,她默了一下,打消了请顾寻安走人的念头。

    “冯师傅,错在哪儿?解释一下。”

    她的语气冷冷的听不出什么情绪,仿佛只是单纯想要一个解释,想知道一个原因。

    许是这淡淡的语气起了作用,冯师傅仰起脸来看向陆行鸯,后者低垂着眼帘,眉头舒展,似乎并不是那样生气,他也就壮了胆子说道:“小的河阳那边刚好有一个亲戚,是贱内的堂叔,最近开始做起了玉石这个小本买卖,赔了不少。”

    他说完这句,偷偷地拿眼睛觑了一下陆行鸯,搓着手道:“贱内是个向着娘家的,便要我想办法救一下她堂叔,我便想到了这个主意。”

    他话音刚落,就急急求饶:“掌柜的,你就看在这数月来我为你奔波鉴玉,原谅我这一次吧!下次再也不敢了!”

    陆行鸯蹙着眉,觉得对面这人吱吱哇哇吵得她头疼,忍不住想去按压自己的眉心,抬手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袖子不知何时被莫清拉住了。

    她便顺着袖摆低头去看他,见到这小小少年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困惑不解的去看她,问道:“阿姐,他还没说清楚什么主意呢!”

    陆行鸯听他这样问,不禁莞尔,忍不住揉了揉他的头:“原产商和中间商之间的区别,这家人的堂叔骗我们是直接开采的,但是他手中的玉石也是从别处购的,合约签下后,他用我们给的定金去购买别家的玉石,再转手抬高价钱卖给我们,赚的便是其中的差价了。”

    她望向莫清的眸光柔软温和,还有一丝开导的意味,顾寻安瞧见,忽然便觉得心中不太痛快。

    这情景似曾相识,他想起在不久之前,陆行鸯的身边还没有莫清的时候,自己也是这般懵懂地望着她,而陆掌柜也是拿这样柔和甚至带着点纵容的眼神看向他。

    彼时他心中虽然隐隐有见解,但还是装作一概不知的模样,听着对面那人轻声说话,乐此不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