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虞舜华的做法,林寒看出不妥,不过他刚刚得裘元将独指禅师的遗物送来,况且那双剑虽说是师门之物,却也属于虞南绮,他也不好开口阻挠,因此站在一旁既不劝进,也不阻止。

    裘元接过剑匣,把那一双仙剑看了一看,真不愧是许天师当年随身避邪的至宝,比罗鹭和裘芷仙那双得自九龙真人火虬、冰螭还要强上不少。他打心底里爱这双宝剑,况且对方又是两个小姑娘,既然拿剑来换,便已承认示弱,他堂堂男子汉,也不好得理不饶人,便把朱虹和青吴拿出来,交还给虞舜华:“既如此咱们过去的恩怨就一笔勾销了,你们不再招惹我,我也不会招惹你们。”

    虞舜华接过父母遗物,也很是感激:“多谢道友了!道友上次于途救了我们性命,本来今天该当好生款待一番才是,只是开府事忙,各处弟子具有职司,我也不能久离,还得带双剑回去还给小妹,等过了这一遭,将来闲暇了,即便不能到五台山登门拜谢,也要将当日几位道友约出来,正式敬谢一番,以筹恩德。”

    裘元倒是满不在乎地道:“上次斩杀那两个妖人的是我姑姑和姑父他们,我也没出什么力,而且杀死他们也并非为了救你们,你也不必总放在心上,我师祖常说,坏事不如好事,好事不如无事,只要你们莫要再仗势欺人,动辄说我们五台派的人都是妖魔邪道,要打要杀的,大家各修各的,一起相安无事,天下太平才好。”

    裘元本以为这次要跟虞南绮大打一场,没想到竟然是这么个结果,不但没用动手,还得了这样一双绝世好剑,心中颇为欢喜,林寒约他去喝茶,他也愉快地答应下来。

    再说虞舜华带着宝物回去见妹妹,把事情经过一说,还未等把劝她放下仇怨的话说出来,便给虞南绮劈头盖脸一通数落:“姐姐你好糊涂啊!那剑是本派前辈长老所留,你怎么能拿出去随便送人?而且还是五台派的奸猾小贼!母亲双剑虽然被她夺去,但我已经想好对策,只等开府事情一了,我便要去跟他比剑斗法,既能将双剑白拿回来,更可顺手将他斩了,以了结当初的誓言。”

    虞舜华道:“人家救过咱们的命,你就为了一个毫没来由的誓言,就口口声声要斩要杀的,这种事情,又岂是咱们这样的人,咱们这样的门派,能够做得出来的么?况且你以为你就一定能胜得了人家将剑拿回来么?你以为只有你勤学苦练,有所精进,别人都是酒囊饭袋么?将本派宝剑外送,是我思虑不周,将来自会去向师伯、师父领罚,但如此能够了却一桩恩怨,岂不是好?”

    虞南绮埋怨道:“本姑娘发过的誓言便要算数!既然说过要杀他,那边无论如何也要杀了,更何况他们当日也不是真心要救咱们,只是谭干和白晓那两个没眼色的主动去撩虎须罢了,又是五台派的叛徒,有没有咱们他们都会动手的。当然,我也不是不领他们的情,只是于私,我曾发过毒誓,于公,他又是本派的大仇人,我杀他正是天经地义!”

    这时候,正巧万珍过来催供养前殿尊客的水果,听见姊妹二人纷争,她插口道:“虞大妹妹何其愚也!那五台派的小贼何德何能,受得起本门前辈所遗仙剑?”她问虞南绮,“那剑你可曾祭炼得运用有心了么?”

    虞南绮道:“当日那小贼强夺了我的飞剑,又当众辱我们姊妹,我日日夜夜无时无刻不想着报仇,双剑一到手,便用心祭炼起来,早能随心所欲了。”

    “那就好,咱们现在就去把剑要回来,他若乖乖双手奉还便罢,若是敢赖着不给,就问他个顺手牵羊,做客盗主之罪,当场斩杀了,旁人也说不得什么!”她师父白云大师就是死在岳清手上,连元神都在幻波池水禁之中几乎消融瓦解,虽然被凌浑他们救回来,已经是只剩下一缕残魂,失了灵智,若是此时投生,多半要入畜生道,必须再小心温养两甲子的时间才能返本还原,而且还未能能够重生灵智,如果灵智不开,还要继续温养,若是能够开启,还要再自行修炼一甲子的功夫再去转世投胎,重生成人。

    万珍本来就是心胸狭窄之人,自从师父死了之后,她还有所收敛,知道没了靠山,凡事不好强出头,因此今日本来也没想生事,但正巧虞南绮这件事送到眼前,哪有不接着的道理?

    万珍在转眼之间便打定了主意,首先是安全性,这里是峨眉派,本门尊长,亲朋好友都在,料岳清也不敢随便杀人,即便死了个徒弟、徒孙,十有八九也要忍气吞声,否则峨眉派两仪微尘阵一开,便是不死之身也要炼化成灰了,任他多高的道行,也难逃公道。其次此事是因虞南绮所起,即使办砸了,首当其冲的也是虞家姊妹,而且不管成败,自己都能落下个为同门仗义出头,挺身而出的大师姐形像,所以她立刻把手中的事情全都放下,嘱咐侍女去做,然后带着虞南绮来找裘元,顺便还把癞姑也一并叫上,屠龙死在也死在岳清手上,大家俱是同仇敌忾,气势汹汹赶来报仇!

    虞舜华苦劝不住,急得直跺脚,看着妹妹提着宝剑跟随万珍、癞姑夺门而去,料想自己法力远不如万珍和癞姑,若真打起来,自己根本阻止不了,所谓的四大弟子称呼都是跟峨眉派交好之人胡乱品评、封出来的,若论真实本领,她和余英男都是垫底的,只有齐灵云、秦紫玲名副其实……想到了秦紫玲,她眼前一亮,觉得现在只有去找她,必能帮她解决此事。

    按下虞舜华去找秦紫玲不提,单说裘元被林寒邀去喝茶。那玉笋洞乃是一个天然的石洞,洞势回环蜿蜒,曲径通幽,洞顶和洞壁上生有许许多多的石钟乳、石笋、石柱、石芽、石花等等,蔚为奇观,更有一眼寒泉,自最深处的山石裂缝之中蔓延出来,形成一条小溪,流向外面,在溪水旁有石桌石凳,杯盏齐全。

    这里地势偏远,又不如前面热闹的地方富丽堂皇,又要步行穿过密林方能进洞,因此甚少有人过来,林寒却爱这里的清幽,经常来这里在溪边饮茶读书,清净潜修,桌上的茶具,塌上的蒲团,俱是他所筹备,时常洒扫,干净整洁,去年又恰巧赶上红发老祖重开山门,众人俱去做客,李洪去云南滇池跟前生好友蒋诩见面。

    原来宁一子是旁门之中资格极老的散修,跟乙休是好友至交,当年韩仙子跟纯阳派的仇怨,最终也是他从中帮忙说合调解的,他在滇池香兰渚修道多年,专门养了一种香鲤,味道极美,他既不做那飞升仙界的美梦,也就没有诸多忌讳,未断烟火,又极嗜酒,时常大快朵颐。

    蒋诩前生名为林总,跟李洪、桓玉等都是至交,前生为竹山教邪法所伤,兵解转世之后,重新被宁一子接引回来,将前生之事忘掉了七七八八,功力亦是大损,不过倒还记得这几个好朋友。

    宁一子虽然加入纯阳派,却又常会滇池小住,烹鱼煮酒,月下畅饮,蒋诩也常跟回来,甚至有时还要在这边留守,看守香鲤,祭炼丹药。

    李洪当时便带着一帮朋友去看蒋诩,林寒有幸游了一次滇池,当时带了一些自己炒的好茶做见面礼,蒋诩亦在他临走的时候,送了他一对香鲤,他带回来养在玉笋洞中,那香鲤本是小南极的东西,滇池水暖,反倒不如在寒泉之中更大更活,繁殖也快,如今站在溪边上,就能看到红绿紫蓝各色香鲤齐来汇聚,甚至跃出水面,讨要鱼食。

    裘元已戒荤腥,甚至连熟食都少吃,这在之前的谈话之中,林寒已经尽知,便没有烹鱼飨客,而是拿出许多仙乡水果、干果,并自己做的茶糕点心给裘元,虽然不如前面的华丽好吃,却是别有一番风味,正对了裘元的脾胃,他一边吃着,一边在溪边逗鱼,那鱼也灵性,只要给些糕点渣子,俱都聚拢成群,随着裘元的手势或东或西,时而跃出水面时而直立行走,裘元玩得不亦乐乎。

    林寒本来丝毫没有以裘元年纪小而把他当成小孩子,修行者驻颜不老者,转世重生者比比皆是,君不见今天来的极乐真人,已经活了千余岁,却仍然是以小孩子形体游戏人间的么?因此还以平辈同道相待,如今看裘元蹲在溪边上自玩自乐,不禁感到好笑,这位裘道友确实还是个孩子,爱吃爱玩,言谈举止之间虽然常常故作老成,却又总是不经意间流露出稚气。

    他发现裘元对于品茶的境界,还停留在解渴的境界,自己这些珍贵的好茶给他喝纯粹是浪费,便只泡了一壶,将剩下三种不同手段炒出来的茶都收了起来,另拿出十几样平时跟猴子、香鲤一起吃的各种炒香的松子、榛子、栗子都拿出来,裘元亦是大爱:“你这个味道做的极好,我就不会弄,都是直接吃生的,还要背着师父偷偷地吃。”

    林寒笑道:“你喜欢就多吃点,我这里有的是,临走时候再给你拿几大包回去,日后……”话未说完,忽然听见外面草丛中有东西落地的声音,不禁神色一紧,把东西交给裘元,“你先在这里自己玩,我去去就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