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霁云那句留下是认真说的,并非有意演戏,李奉君不知温霁云心中有何谋算,没继续出言赶人,而是对李忠国问道:“父亲大人,陛下晕倒之前,曾说别让温霁云跪在寝宫外面,必是要他远离,要不要叫侍卫进来将温霁云远远地拖出去?”

    “杂家看不然,上次陛下醒来,第一件事就是问温霁云。”经李奉君一提醒,李忠国回想了一下小皇帝之前说的话,对李奉君说道:“陛下说别让温霁云跪寝宫外面,想必是让他留在里面之意。就让他留在陛下跟前,先把他锁住就行。”

    “是。”李奉君回头对温霁云挑了挑眉,吩咐道,“来人,把他锁起来。”

    立刻有侍卫进来,用一根拇指粗的特制银链,将温霁云的两只手腕缚住。银链大约半尺长,声响极轻不会吵着小皇帝休息,虽不沉重,却能使温霁云的活动范围受限。

    李忠国亲自将汤药给小皇帝喂了下去,又和宫人们前前后后忙了大半夜,一直守着小皇帝,时不时探一探鼻息。直到五更天明,小皇帝气息平稳,眼看是有希望好转了,方才各自放下心来。

    李忠国到底上了年纪吃不消,到了天明实在熬不住了,加之按照余太医的说法小皇帝已经脱离了危险,在李奉君孝敬的劝说下,恐自己累倒了更伺候不了小皇帝,便带着宫人们退出外间去休息一会儿。

    李奉君亲自送了李忠国出去。李忠国出了门,却拉住要回身进小皇帝寝宫的李奉君,轻声说道:“你先别进去。”

    “父亲大人?”李奉君疑惑道,“里面只有陛下和温霁云两个。”

    李忠国道:“为的就是只有他们两个人。这恐怕是早晚的事,若是现在不早弄清楚温霁云会不会趁机对陛下不利,以后日子长久,危险可更多着,杂家的心也放不下来。”

    李奉君问道:“父亲大人这是何意?以后难道还要让他和陛下这样共处一室不成?”

    “你这孩子,平时看着机灵,到了这种事就迟钝了。”李忠国笑了笑,问道,“你跟在陛下身边也有七八年了,几时见陛下像对温霁云一样对待其他人?这几日陛下虽不曾明说,悄悄让咱们照顾温霁云的时候,你就半点没猜出陛下的心思来?”

    李奉君的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却轻松地笑道:“儿子实在愚钝,父亲大人如此一说,方才茅塞顿开。只是陛下醒来不见其他人在一旁伺候,岂不怪罪?”

    “放心,杂家敢这么做自是心中已有把握。”李忠国道,“只是不知道温霁云到底有几分可信。”

    “你且不要让人进去,在外观察他的动静。倘若他企图对陛下不利,房梁上已经安排了暗卫,他得手不了,咱们少不得劝陛下忍痛割爱,此人不可留在身边。”

    “若是他无意加害陛下,这般大好机会给他都能不动手,咱们也少不得帮陛下多与他亲近几分,早日遂了陛下的心愿。”

    李奉君心里凉了半截,说道:“只留他一个人在内,他定看得出来是试探,不敢下手。”

    “就是不怕让他看出来。”李忠国道,“说句难听的话,温霁云本来就是一头猛虎,如今看似温顺,不过是为了梁国那些个大臣和百姓的性命掌握在陛下手中。要他真心顺服哪有这么快的,咱们不过是看一看他如今心中如何利弊权衡。”

    “他若是在乎陛下手上那些人的命,不论如何也不会对陛下下手的,对陛下虽不是出于真心,也能暂且放心让他与陛下接触。”

    “他若是心中愤恨不再忍耐,这等和陛下独处的大好机会,不论是不是试探,也巴不得让陛下丢了性命。陛下一向聪慧,一定能理解杂家这番苦心。”

    李奉君勾唇笑道:“父亲大人远见卓识,儿子实在佩服。”

    李忠国在外间的椅子上坐下,笑道:“咱们就在外面等着吧。”

    李奉君暗暗咬牙,应了声“是”,便也在外间椅子上靠着,却抑制不住思绪乱涌。

    眼前一会儿是昨日里,小暴君那一截白嫩嫩几乎要掐出水来的手臂。

    一会儿是太子殿下那一身惨不忍睹的伤痕和胸口的烙印。

    一会儿是李忠国说的那一句意味深长的,“你就半点没猜出陛下的心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