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澜抱得很紧,小院儿却没有挣脱,她觉得自己身体里游走着一股暄腾的暖流,语气里是满满的恐惧:“我……会死吗?”

    “你觉得呢?”郑澜的唇贴上她颀长又白嫩的脖颈,轻轻吻轻轻嗅,其实只是没有想好到底要怎么告诉她。

    突然,他觉得自己的肩头,滑落了一滴泪水,小院儿在哭,没有声息的。

    郑澜心头一紧,这次她是真的害怕了。他便不打算告诉他实情。只是轻轻用指腹抹去她眼睫上的泪珠,用最正经的语气骗她说:“别怕,不会死的,施针以后已经没事了。”

    小院儿摸摸自己的额头,似乎真的也没什么事。刚刚郑澜施针的样子娴熟利落,让她丝毫不怀疑自己的毒已经解了,却觉得刚刚正经让她“别怕”的郑澜,有几分陌生。

    小院儿起身坐到郑澜旁边,说:“殿下这般好好说话时,让人不习惯。”

    “是么?那下次不说话,直接圆房好了。反正你这毒,圆房能解。”郑澜说的是真话,小院儿却以为他又开始阴阳怪气了,便不再理会他。

    她并不知道,这毒圆房真的能解。

    小院儿自幼在险恶的环境里长大,很少真的信任什么人,但不知道为什么,郑澜的阴阳怪气时,却总让她能够卸下戒备。

    这种可以称得上安全感的东西,在她十六年的人生里,真的显得极为陌生。

    猛然一惊,她在心里默默警醒自己,不要放下堤防之心,不要真的以为自己是钱淑媛。

    她现在拥有的一切,包括郑澜的保护,都不是属于她的,时间久了,她总要露出马脚,欺君之罪是要杀头的,那么包庇她的郑澜,也难辞其咎。哪怕,哪怕现在的他确实对她有些许暧昧不明的喜欢,但她以为那仅仅是爱慕她的年轻美貌,与许多爱慕她容颜的男子并无本质不同。

    一句话,她不应该贪恋不属于她的人生。

    小院儿擦擦眼角最后的泪痕,朝寝殿门口走去,把值夜的万恩叫来,让她去倒壶茶来,夜深了,倒些玫瑰茶,不要太浓,影响睡眠。

    不一会儿,万恩把茶水送进来,低着头就匆匆退下了。夜这么深,小两口还口渴,这是忙了些什么?万恩已经是知晓人事的年纪,不由得羞红了脸,赞叹王妃的魅力压过京城所有花魁,牢牢抓住了湛王的心。

    湛王改弦更张,与妻恩爱的消息,很快在京中的权贵中传开,人们感叹左丞独女果然不一般,御夫有术,连风流不羁的湛王都收服了。

    湛王和小院儿鹣鲽情深,本应该让钱仲谋大人长舒一口气,但是他的预感并不太好,陶娘子死了,金三逃跑了,钱大人直觉事情似乎还有一条暗线,朝着他无法掌控的方向发展。

    之所以没有继续追查金三的下落,倒不是钱大人不想,而是他不敢再兴师动众,引人怀疑。他要把最得力的人安排在钱淑媛身边,决不能让东宫那位储君知道她的身孕,他决不允许宝贝女儿再落入那个畜生手中。

    再过几日,待钱淑媛胎象出了早三月,不再害喜,钱仲谋打算让平安护送钱淑媛去天凌山下的那处别院,回到她的生母身边,远离京城这个是非地。

    钱大人一想到女儿的生母,心头亮起一道永远的白月光,虽然此生不能得到她的心,但至少她为他生育了这个女娃。而没有保护好和她的宝贝女儿,钱仲谋又惭愧、又内疚——自己到底是个俗人,会为了得到更多的权势,猪油蒙了心,当初信了太子的许诺,半推半就“卖女求荣”。

    为官多年,钱仲谋是一个沉得住气的人,他决定赌一赌,暗中蛰伏,等一等情毒发作,湛王死去后,他会让人造成湛王妃殉情的假象,神不知鬼不觉地把替嫁的事情,变成一个不会泄露的秘密。

    就在钱仲谋策划着后面瞒天过海的阴谋的时候,太子郑涌有些后悔。

    他觉得自己确实有些草率,不该为了避嫌,那么着急把真正的钱淑媛送回左丞府,这样就得罪了钱大人。

    所以,太子加速了与杭南财阀之间的联系,尽快让钱仲谋失去效用。他需要杭南世族的财力和人力的支持,才能顺利地完成宫变。

    但仅仅有钱有人是不够的的,恒昌帝的身边,总有一群很难被收买的侍卫和忠臣,流血的宫变,还必须有极其重要的内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