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澜若是改弦更张,开始老老实实关心朝政,最睡不着觉的人恐怕是太子。几个诸侯见郑澜进来就已经做好了看戏的准备。郑澜圣母身份低微,却最得恒昌帝的偏爱,太子虽然庸碌,嫡长子的合法储位却不可撼动。左右那个皇座和他们几个没有关系,眼馋也掺合不上,他们反而有了坐山观虎斗的闲情逸致。

    五皇子瑞王郑温的封地在越阳,距离京城最远,他封王之后就离开了京城,已经三年没有见到郑澜,

    “九弟,难得你能参加这样的场合,几年不见,你气质更清朗些了。”郑温让小太监给郑澜看茶,他人如其名,继承了恒昌帝温和的性子,算是几个皇兄里,和郑澜之间没有过节的一个。

    “安泰和老九是太学的同窗,都是右相李良弼大人门下,情分自然不一样。咱们这些被圣上撵到鸟不拉屎的地方的人,能跟黄圈圈周围的爱子爱女比吗?”说话的是三皇子滕王郑潦,封地在肃东,确实是苦寒之地,这些年郑澜一直没有获得封地,众皇子都认为是恒昌帝有意把最喜欢的儿子留在身边,把最讨厌的儿子撵去守边。

    “这话说得不对,分封到地方,就不是父皇的爱子了?要是这么说,那父皇的爱子出了九弟,就只剩太子了。也不能说,太子和九弟平起平坐吧。”挑事儿的这个是七皇子郑汪。他名字里有个王字,又比郑澜大两岁,虽然有了封地,却根本还没被封为亲王,至今只是个侯爵。而郑澜被封为亲王,是在七岁那一年。郑汪心里那叫一个羡慕嫉妒恨,所以他故意扯上太子,挑起事端。

    郑澜听着几个兄长火药味十足的发言,却悠闲地端起了茶杯,仿佛只是听到了一群狗叫,不足为奇。

    郑温虽然不是最年长的,但被迫出兄长的姿态,斥责道几个弟弟道:“你们是不是久不入宫忘了规矩了,太子是能随便议论的吗?虽然是兄弟,到底君臣有别。一会儿父皇就过来了,言行要有分寸。”

    恒昌帝的二皇子和四皇子都早年夭折,六皇子身体孱弱,在封地没有进京,列席却还没说话的就只有八皇子惠王郑波,他只比郑澜大半岁,封地在靠近杭南的皖南,虽然富庶,却只有很小的一片地方。虽然郑波是郑澜的哥哥,但因为两人年龄相近,他从小就活在郑澜的光环之下,唯一能安慰他的就是,他的生母是恒昌帝第二任皇后,而安泰的生母是郑波生母死后的继后。

    作为除了太子之外,恒昌帝唯二的嫡子,郑波却始终刷不到存在感。都是嫡出,才能平平的郑涌因为行大,可以做太子,而性情骄纵的安泰出嫁,恒昌帝可以如此大操大办,风光到极致。他却连大婚都是草草了事,心里不能不气。

    入宫前,八皇子郑波已经听闻了一些郑澜的传闻,据说一贯风流的九弟自从迎娶了左丞大人的独女以后,杜绝了女色,只与王妃十分恩爱,日前还手拉手观看了百花宴的献艺。

    三哥不许他们拿着太子说事,郑波就把话题引到九嫂上。

    “今日是安泰的婚宴,兄弟们能聚一聚实属难得,今夏九弟的大婚,却没能讨一杯喜酒,待会儿宴席开始,八哥要给九弟妹好好拜个礼,看看弟妹是不是真的像传说里那么美貌,把九弟的性子都改了。听说杭南女子惯会卖弄风情,今日看看世家贵女是不是也是如此。”

    作为兄长,如此轻浮谈论弟媳,在座的诸位都能感受到郑波对郑澜的挑衅和羞辱。

    提到小院儿,郑澜那面无波澜的表情倒是浮现出一丝变化,他确实讨厌任何男人惦记小院儿的美貌,哪怕没见过凭想象生出肖想,也让他想现在就做弑兄的不义之人。但是一会儿要发生大事,他不想为了这种善妒的小人生出枝节,便柔情道:“爱妃身子不爽,今日没有进宫。”

    爱妃两个字说得柔情蜜意的,郑波很是意外,他觉得传闻说的好像的确有点眉眼。郑澜是个情感寡淡的人,就如同恒昌帝的信任和青睐,在别的兄弟看来求而不得,郑澜却根本不屑一顾。

    郑波是头一次觉得郑澜表达出了感情,或者说,爱意。

    颇有些讨了无趣的意思,郑波便没有再说话,倒是郑温有点疑问:“都什么时候了,怎么没见太子殿下?”

    “太子……今天恐怕不会这么早出场。”郑澜抿一口茶,悠悠说。

    “九弟什么意思?”郑汪敏锐地感觉郑澜的话里有话。

    可是郑澜始终再不肯理会他们中的任何一个。

    几个皇兄看着郑澜那淡定从容的样子,觉得几年没见,九弟有些大不一样了。曾经的少年郑澜若说是俊朗飘逸,自负潇洒,今日的郑澜到让他们产生了一种成竹在胸的魄力,甚至有些不怒自威的威严感。

    今早小院儿没让郑澜喝隔夜茶,他一路进宫,其实有些渴了,这杯热茶饮下,才觉得有些畅快。至于几个皇兄那些带刺的话头,他从小就听厌了。可是,茶杯还没放下,他就看到了不远处投过来的熟悉的眼光。

    居然是小院儿,稳稳坐在亲王尊妇的那一桌。宴会厅里往来宾客络绎不绝,郑澜竟然不知道她何时进来的。其实小院儿本可以更早些落座,她是刚刚从前头过来,把李秀蓉送给安泰的桌子,委托了皇后身边的婢女带给她,才姗姗来迟。

    郑澜微微蹙眉,别过小院儿的眼神,一方面他心烦,她没听话乖乖呆在王府,还是进了宫。另一方面,方才她那眼神中的情愫,他看懂了。

    小院儿正坐在一众皇嫂的席间,距离郑澜实则不远,她的眼神里有一丝怜惜之意。刚刚几个皇嗣的言语,小院儿来的虽然晚,却听了个大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