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贵们并不关心一个大臣的命运,瞪起眼珠子看的却是皇权和储位。太子废黜了,那么谁可以做继任者呢?论出身,只有八皇子是嫡出的儿子。但是大家也都知道,纵然九皇子的母亲身份低微,凭借粉碎宫变的盖世奇功和与秦家父子的过命交情,其他任何一个皇子,都不是郑澜登顶权力巅峰的阻碍。

    何况,郑澜在此次行动中所展现出来的智谋和能力,给大郑权贵们留下的只有“震惊”两个字。一时间流言四起,有人说新的储君非九殿下莫属,有人说恒昌帝已经将国祚交给了九殿下,今岁就要禅让了。

    可是人们却不知道,平息了宫变的湛王殿下,非但从未有过弄权之心,此时此刻,正在湛王府收拾行李,准备暂别帝都,彻底隐退权力的江湖。

    “殿下,咱们这一去要多久回来?”海升一面催促着下人收拾东西,一面问郑澜,他此时仰躺在书房花架下首的摇椅上,神情舒朗地看着一本关于解毒的医书,蛊的解药应该快要研制出来了。但是药三分毒,哪怕是解药,他不想再让小院儿受一点伤害,希望她即使真的决心要走,也全须全尾的。

    “不是咱们,而是只有本王和王妃。”郑澜慵懒地回答。

    海升一脸疑惑,京中的关于储君的传闻沸沸扬扬,他本来十分得意,以为一直闲云野鹤的主子这次终于有了入世之心,却没想到,湛王殿下要带着王妃只身远行。

    去哪里?不知道。去多久?问不出。

    此时小院儿款步迈进了焚琴院的大门,见她进来,海升遂退了下去,从外面将门关闭。

    郑澜知道小院儿进来,却不抬眼,依旧看着手上的医书。

    郑澜是在今早与小院儿一同用早膳的时候,云淡风轻地提起了要让她出府的事情。仿佛这件事是如同吃饭喝茶一般寻常的事情,以至于小院儿当时不知如何作答,直到这晌午时分才过来询问细节。

    小院儿沉了沉,问他:“殿下,我真的可以出府,不必再假扮成钱淑媛了吗?”

    郑澜恹恹地说:“不然呢?难道爱妃不想走了?”

    小院儿看一眼郑澜,觉得他虽然惯常阴阳怪气,此时此刻却并不像骗她。

    像是想起来什么,郑澜放下了手里的医书,对小院儿正色道:“爱妃是怕身体里的毒,还没有解吧?”

    当然不是。其实关于体内的毒,小院儿真的没有去考虑,大抵因为宫变时见识了郑澜真正的本事,居然对解毒的事情也不放在心上了。

    横竖有他,总有办法。

    小院儿摇摇头,淡淡道:“倒不是。我只是想问……”

    想问,你为什么下定决心放我走了。

    郑澜轻轻叹一口气,道出实情:“也不算是放你走,而是陪你走。”

    小院儿听闻,眼神里有了一丝探究之意,什么意思?陪我走……

    “爱妃要回到民间,可是没说过不许本王也到民间去。爱妃要走,本王就要跟着……”郑澜从躺椅上起身,向书架上找地图,扔到书案上,拉小院儿过去,问她:“这是大郑如今的坤宇图,爱妃看看想去哪里?”

    小院儿看着地图上的山山水水,一时很惶然,一双潋滟含水的眼眸看着郑澜,露出不解的神情:“殿下怎么能跟着我……”

    郑澜打断了她的话,将地图卷起来,随手扔到一边,有些不耐烦道:“还以为爱妃早已经有了逃走的具体计划,难道只是说说吗?”

    小院儿沉了一息,说:“自然是想走的。只是宫变刚息,殿下就浩荡离京,陛下知道吗?如今太子余党正被清算,朝中缺人,陛下恐不会……”

    那些郑澜即将登临储位的留言,这几日小院儿也不是没有听闻。她当时想倒也是正好,他继续做他的皇子,而她可以回到杭南,谋一份教授琵琶的差事或者做个绣娘、女工之类,总能养活自己,从此不再被人胁迫,自给自足快意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