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怀琅看去,就见薛晏已经接过了进宝手里的伞。

    “走吧。”他说。

    君怀琅便这般稀里糊涂地跟着薛晏,到西边的院落中去了。

    ——

    此时刚刚入夜,天色还不算晚。进宝将君怀琅请到薛晏的主屋之中,给他上了茶,又寻来些书本给他消遣。

    按说这个时间,他家主子还要再在书房工作一个来时辰,才会回屋歇息的。却不料,他主子一路打着伞送世子殿下进屋,自己也跟着进来,在寝房的桌前兀自一坐,就寻了本兵书静静地看。

    这一系列的动作,把进宝都看懵了。

    这是……今儿个不打算管书房桌上的那一堆公文了?

    他却也不敢多言,只好给这尊大佛也上了壶茶,领着下人们退了出去。

    一时间,房中只剩下了他们两人。

    回到了安静干燥的室内,君怀琅喝了两口茶,便稳下了心神。窗外雨声淅淅沥沥的仍旧没停,他拿起书本,却看不进去,忍不住沉思了起来。

    即便巡抚府年久失修,也是官府精心修建的官宅,今日自己的房间都能被雨水冲坏瓦片,那么城里城外,会有多少百姓的屋子遭殃呢?

    而他知道,这还只是个开端。

    如今入了夏,雨便会越来越大。待到了七月,江水还会冲垮堤坝,漫进金陵城中。

    他记得自己前世翻阅的官文鸡记载,此番堤坝决口,立时淹没了金陵以北的田地和金陵北部的小半城池,致使许多百姓流离失所。

    此后,因着接连降雨和洪涝,城中的尸体难以及时处理,没过多久,金陵城中的瘟疫又爆发了。

    连着水灾和疫病,没多久,金陵便出现了不少流寇。这些流寇甚至纠集在一起,谋反起义。而金陵守军不足,造反的流寇又过多,没多久,周遭的村镇便都被流寇占领了。

    那时,金陵宛如一座孤岛。

    君怀琅的面色逐渐凝重了起来。

    前世的最后几年,他将这次洪涝的所有记载都翻阅过数遍,也研读了许多治水的典籍。而今他虽对治水一事有几分把握,这一世也做足了准备,但他心里还是没底,不知道能不能凭一己之力,扭转前世的局面。

    天公不作美,官吏中又有暗中构陷者。他仿若面对着一片看不清的迷雾,身后又是一片万丈悬崖……

    “怎么了?”

    忽然,一道低沉中带着几分沙哑的嗓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君怀琅抬起头来,就见薛晏正坐在他的对面,单手握着书册,慵懒地倚在坐榻上,正抬眼看着他。

    ……自己似乎,也不算是单枪匹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