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忽然想起,自己一年前落水之后,他母亲跟他说过,是薛晏抄《度厄经》救了他。

    君怀琅自然知道,靠着抄经去镇他的煞、救自己的命,纯粹是无稽之谈,想来当时薛晏也是用了其他的方法,只是以抄经做掩饰。

    过了一年……为什么他还在抄这个?

    甚至就连他平日里出行的马车上,都有他所抄的经文。

    君怀琅抬头看向了薛晏。

    薛晏的目光淡淡在那一摞经文上扫过。

    一开始他抄这玩意儿,自然是因为清平帝了。他是七杀降世,清平帝畏惧他、反感他。可他随便抄几卷经文,好似因此扭转了形式,清平帝就放了心,开始亲近他。

    薛晏自然不信,这破经能镇得住他身上的煞气,可既然清平帝愿意这般自欺欺人,他也就抄给他看。

    于是日久了,也就成了习惯。

    这经文他倒背如流,信手就能默写下来。他平日里想事情时,也会随手写上两卷,笔下写的是佛经,脑内想的却是其他的事。

    不过,他此举倒是极大地取悦了清平帝。他甚至还专门找报国寺的僧人寻来他们供奉在佛前的檀香,专门给薛晏用。

    这在旁人眼中,可是天子近前的头一份恩宠。而在清平帝眼里,薛晏也成了虔心向佛的安全人物。

    薛晏从中得了不少好处,故而虽觉得清平帝弱智了些,却还是耐着性子陪他演。

    听着君怀琅问,他淡淡嗯了一声:“闲来无事,抄着玩玩。”

    君怀琅看向他,看出他神情并不似作伪,便放下了心。

    “若是陛下喜欢看你抄,随便抄抄便罢了。”他说。“但抄这个,向来是没什么用的。”

    薛晏嗯了一声。

    他自是知道没用。自己身上的煞气,是打天上的七杀星上带下来的,若随便抄卷经书就能镇住,岂不是太过滑稽了。

    却听君怀琅接着说道:“毕竟煞星之说,本就是无稽之谈。”

    薛晏听到这话,侧过眼去看向他,目光沉沉的,看不清其中的情绪。

    他到现在都不懂,君怀琅为什么一开始就这般笃定地信任他。

    七杀降世,是靠他的命格推演出来的。若是只有灵台郎一人这般推算,薛晏自己也不会相信。可是,无论是燕郡的游方术士,还是钦天监其他的星官,算出来的都是一样的结果。

    而薛晏从小到大的诸般经历,也都印证了这一点。

    可是为什么偏偏君怀琅不相信呢?

    二人对上了目光,君怀琅读出了薛晏眼中的迟疑和困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