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荼月和孟弗看着顾珏脸上带着一点儿怀念之意,语气不急不缓地将过往五十年的旧事一一说来,一时间竟有些像听说书的一般,听得入神起来。

    等到顾珏讲的告一段落,两个人仍旧有些意犹未尽,这个延续了数百年的故事只用了短短的时间就被讲完,那些曾经波澜壮阔的篇章现在也不过剩下了一手可数的几个知情人。那些曾经辉煌过,灿烂过的人物也同样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让后人无从分辨他们的真实面目。

    顾珏并没有用什么煽动性的词语,他全程说的都很平淡。在他的故事中,他的确是做了一些被俗世凡人所认为是罪孽的事情,也同样是做了一些黑暗的,血腥的事情,然而与此同时,他也利用自己的身份和地位,抱全了一些人,甚至很多在外人看起来是残酷的手段背地里却也有不为人知的温情。

    作为一个结合了人与神的矛盾体,顾珏说出的话并不能够作为完全真实的依据,云荼月与孟弗对视了一眼,决定先不要发表什么主观性的意见。

    “所以,那位附着在你身上的神明现在附着在了上一任掌门的身上,控制着云麓门的一切,但是因为一些原因,神明并没能恢复到当年全盛时的力量,而且因为被你剥夺了一部分力量,他现在并不能够长时间的出现在人前,所以一般在外面,都是你打着掌门的旗号做事的。”

    “的确是这样,神明总是妄图操控人类,只是却不知道,千百年过去,便是再无知的人类也会一步步学会用手段来解决问题,他被我剥离了一部分神格,这东西说起来和奚璇清还有那么几分关系。”顾珏微笑着点了点头,“神明并没有什么具体的权限之分,他们诞生于混沌之中,能够使用混沌的力量,而混沌的力量就是这个天地运行的基础。”

    “奚璇清当年之所以选中了这一位神来交战,正是看中了这位神身上的特殊之处——这位神与自然之间有着很深的联系,是以,他能够比其他神明汲取到更多的混沌之力。”

    “奚璇清想要夺取这份能力,毕竟对于人类来说,只要能够和神明一样掌控混沌之力,那么人自然就是神。”顾珏说着,轻轻叹了口气,“她当年屠杀了神明,将他的神格打碎,一部分夹带着神明意识的部分附着在我身上,其他的散落在大陆各处,这也是被控制后的掌门那些年时不时下山游历的原因。”

    他这样说着,看向了云荼月,笑得意味深长起来,“说起来,阮家当初就保有一部分神格碎片,这部分碎片成功遮掩住了阮歌的身份,直到她十岁的时候,掌门前往阮家,这才发现原来自己想要找到的神格和自己的仇人居然会出现在同一个地方。”

    “那之后的事情你们已经知道了,对吧。”

    孟弗略一点头,“所以,你想要和我们合作什么?我们现在不过是两个没什么修为的人,若是想让我们做什么事情,还是先考虑一下能不能够达成条件吧!”

    顾珏颔首道:“你的思虑很周密,不过这件事其实用不上你,主要还是她。”他盯着云荼月,慢条斯理地说,“你们的目的是打倒神明不是吗?在这一点上,我们的目标一致,我也想要将这个试图再一次控制人类的家伙永远消灭,让神魔从此之后无法通过任何方式进入人族的领地,不过我们面对的毕竟是个神明——所以,作为奚璇清转世的你就是一个鱼饵。”

    “我与梁国的皇帝梁思晏一直都在暗地里合作,他作为人皇不愿意随意让神明摆布,我同样作为人也不希望神魔重回大陆,所以这一次三国大祭以及门派大比就是我们出手的最佳时机。我们已经有了粮草辎重,还积蓄了足够的力量,我们最后的敌人只有掌门一人。”

    “——但是这唯一一个敌人却需要我们所有人拼上命去解决。”云荼月说出了他隐藏在话语中的深意,“只是像我们这样的修为就是冲上

    去也不过就是个炮灰,而像你这样已经活了千百年的大佬那时要做什么呢?先别急着反驳我说你到时候会成为攻击对方的主力,毕竟,我如果成为鱼饵的话,就是第一个面对掌门的炮灰。”

    “如果你想要把我们当成前进的踏脚石,那个时候的我们将会没有任何的反对能力。”云荼月手里拿着根树杈,在地上点了点,“所以,还是提前先互相定好制约的规则吧,这样也好让我们双方彼此之间都有些信心。”

    顾珏略有些苦恼地摸了摸下巴,“虽然你这话说得很对,不过如果那个时候你们没有任何反对能力的话,那就说明你们现在更没有反对的能力了。”他看向对面依旧平静的两个人,“所以,如果我在这里对你们出手的话,你们也不会有任何反抗能力。”

    云荼月和孟弗不约而同地露出了神秘的笑容,两个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地说:“没错,但是如果你对我们出手的话,你自己也没办法从这里走出去了。”

    这是作为玩家最大的依仗,他们不会畏惧死亡,纵然死亡带来了加诸于身的巨大痛苦。但是顾珏不行,他现在和掌门之间保持着虚假的关系,一旦有了什么变故,一人一神会选择同时对对方出手,先一步控制对方,再图谋之后的事情。

    “...你们这些外来者真是太奇怪了。”顾珏叹着气,“你们似乎并不怕死,甚至觉得迎接死亡是一件极为光荣的事情,为什么?”

    “大概是因为我们都是最普通的人?”云荼月想了想,她想到现实生活中的许多人和事,半晌微笑着说,“虽然平时害怕很多东西,并且常常说自己如果遇到这些事情八成是会当场吓到失去行动能力,任人宰割,但是如果真的遇到,大概会非常坚强起来。”

    “因为大家都想要活下去,因为活下去才能看到更多美好的东西。纵然我们畏惧着死亡,可是在死亡来临前,只会有一种为什么还有许多事没有完成的遗憾,大家会觉得活着的时候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到,于是为此而哭泣悲伤,但若是想做之事已经达成,在那个时候,大家都会坦然接受死亡。”

    顾珏脸上的笑渐渐淡了,“这话听起来倒是充满了大道理,虽然说是这样说,但是谁能保证在死亡之前真的能够坦然呢?”

    云荼月并不想要和他争辩这种根本分不出对错的哲学问题,她只是浅浅一笑,“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生活,也有每个人的心态,或许这个人在死去前一刻还觉得自己能够坦然面对死亡的逼近,而就在一眨眼的功夫,他的心态可能就会突然发生转变,希望自己能够继续活下去。”

    “所以,想要窥伺人的心态本身就是一件不明智的事情,人并不像是某一种仙法或是某一种工具,能够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解析出来。”她看着顾珏,突然有那么一瞬间一道灵光闪过,在过去的这漫长的时间里,顾珏除了布局和神明一起搞事之外,他还在做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