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里弥漫起来一层浅浅的雾气,小花园里原本白亮亮的光线减弱了,亮着一盏台灯的室内倒显得更亮堂起来。老和尚的光头闪着微光,散发着像小太阳似的台灯都遮掩不住的一种光芒。

    “问题在你的愿心如何,就看你能不能放下。”老和尚接着说,“放不下这个身体啊,所以整天跟魔打交道。为什么?你的心,就是现一切相,跑到任何地方,不是在跟自己的心魔打交道吗?相由心生啊。做梦的时候,醒了,南柯一梦。但是这个梦从何而来,不是你一心所现吗?”

    方自归道:“诶?弗洛伊德就说,梦中所现,其实都是愿望的达成。”

    老和尚道:“那么,现在这个境界,是不是你一心所现?”

    方自归不语,老和尚顿一顿,说:“你不敢承认。这个境界,是共因,共业。但是在共因共业之中,还有那么一点点不共因。为什么?你的心和我的心不同,就这么简单。这个大境界,只是一个印象,不是如梦如幻吗?六根对六尘你不分别不执着了,那你就得自在了。你一得自在,行住坐卧你都如此,等到因缘圆满了,当下你就照见五蕴空。为什么?因为你的心清净了,回归于那个本然了。什么本然?看不见,摸不着,和宇宙浑然一体。”

    静怡道:“修行一段时间,你会发现,真的是特别难。打坐看到自己了,境界起来了,我都束手无策。”

    老和尚道:“我说呢,以戒为师,以经为师。最后一个,跑进大雄宝殿,拜佛的时候,中间如来拜自己。”

    方自归诧异道:“拜自己?”

    老和尚道:“拜中间的如来是拜你自己啊!你因为不知道自己长得什么相,喏,一尊如来,拜下去,皈依,等信。在座上是熏修,在座下是考试,而且是应试万物。所以修一法乃是修万法。”

    方自归道:“我一打坐,就是在座上胡思乱想。是不是我该试试别的法门?比如念佛法门。”

    老和尚道:“你打坐打不好,念佛就念得好吗?”

    然后,老和尚就讲了一个故事,方自归听着听着明白了,这个故事里的修行人,就好像一个浮躁的创业者,他每三个月就换一个行业,因为他干着干着就觉得这一行不好做,然后就不停地换,然后每一行都做得不够深入,不够到位,然后他做什么都失败。

    听完了故事,方自归道:“我以前想的是,万一打坐就是没感觉,就去念佛吧。现在明白了,这是两个看似不同的坑,但深度都是差不多的。”

    静怡“扑哧”就笑了,而老和尚正色道:“你打坐都没有好好用过功,怎么知道你适不适合?众生根器不同,修行方法可以不同。可是我看你啊,根器利得很,只是还没有用功。”

    受到鼓励,方自归信心上来了,问:“那我坐在那里静不下来,我脑子里应该怎么思维呢?”

    老和尚道:“诵经文啊。诵心经,或者诵一句佛号,念念念念念,到一定时候,突然,‘啪嗒’一下,断了。断了以后,你的心还是感受到我是在诵经,我是在念佛,我是在持咒。然后,咦,我怎么了?……那时候是什么?开始进入的时候,你是念而无念,是进入定的境界。你知道自己在念,实质上你是在无念状态,当下你是明的,到了你……咦,又一下,那是什么?无念而念。本来无念,你一下子以后,你起念了……”

    方自归傻笑道:“嘿嘿嘿,没感受过哈。”

    静怡道:“所以说,体解大道啊。”

    方自归道:“嗯,有些是语言无法表达的。我在地震灾区的时候,那个臭味就是我用语言无法形容的。”

    静怡笑道:“但是打坐到后来,是香味不是臭味哟。”

    老和尚道:“所以最后如何?言语道断,心行处灭。你进入那个境界,你就明白了。”

    方自归点点头,“嗯,听师父一席言,我决定皈依了。”

    静怡道:“苏州有寒山寺、西园寺等众多名刹,师兄想皈依,去那边报个名,应该很容易。”

    方自归摇摇头,“我只想皈依在智航师父门下。”

    静怡道:“你住在苏州,不如皈依在苏州的寺庙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