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其实也一直觉得,自己都十八岁了还怕打雷,说出去都很丢人,该锻炼锻炼,再加上刚刚都睡着了,哪怕被吓出冷汗,乐知时也想再试试入睡。

    但这雷声根本不是说停就能停,最可怕之处在于你能感应这频率,知道很快又会出现,于是惴惴不安,这口气根本松不下来。

    再劈了三次之后,乐知时还是想求宋煜陪一下他,他把一只手伸出被子外,想扶住栏杆起来。

    但没想到的是,他伸出的手竟然被握住了。

    乐知时疑惑地掀开被子一角,露出眼睛往下望,看见宋煜已经站在床下。

    “没事吧。”宋煜很轻地捏了一下他的指尖,“你手很凉。”

    乐知时摇了摇头,但一道雷劈下来,他的手就忍不住往回缩。都已经怂成这样了,宋煜连他被吓哭都司空见惯,乐知时觉得自己也没必要逞强。

    “我有点睡不着。”他没说怕,“你可以先上来陪一下我吗?”

    黑暗中,他仿佛听到宋煜很轻地叹了口气,也可能是他听错了,反正宋煜最后上来了。乐知时感觉自己又活了过来,他拼命往墙壁那边缩,期望宋煜躺下来的时候会有一种“其实他也不占空”的错觉。

    但事实证明,这张床对于两个男生来说还是太小了,何况宋煜是个一米八六的大高个。

    “我是不是挤到你了?”乐知时语气有些不好意思,整个人都不敢挨着宋煜,生怕他觉得挤。

    宋煜说没有,又说“你很瘦。”

    乐知时这才放心,伸手把宋煜拽进被窝里,空间很小,两个人平躺基本放不开,只能侧着睡。宋煜背对着他侧过去,一言不发。乐知时也和他同方向转过去,背靠墙面,面对着宋煜宽阔的后背。这块给他空出来的空间被挤得满满当当,他背后的体温散发出某种疗愈的物质,看不见摸不着,但会让乐知时安心。

    他们像一个密封袋里仅剩的两个牛角包,失去宋煜,乐知时会感觉岌岌可危。

    越长大,他越知道这种焦虑感是不太对的,不正确的,他被教育做一个独立的人,他也努力过了。

    但宋煜如果就在身边,他还是忍不住靠近,才能稍稍缓解这种难熬的焦虑。

    雨声和雷声混杂在一起,都是乐知时熟悉的记忆要素。他被唤醒小时候黏着宋煜睡觉的记忆,那时候他也是这样,但始终不被允许抱住。

    所以乐知时就像小时候那样,把自己的额头贴在宋煜后背。

    他们很久没有这么近的接触过,乐知时仿佛可以感应到宋煜的心跳,一下一下,很沉闷地击打着肌肉和骨骼。情绪得到稳定,但乐知时的思绪还在胡乱飘着,没来由想到宋煜高考完的那天晚上,想到宋煜睡着后抱住他的感觉。

    那种感受好像被寄存在身体里,是隐藏的,只有和他这么近的接触下才会不小心触发,重现,然后催生出某种期待。

    这些都是他无法控制的。

    宋煜一动不动,也不说话,仿佛真的只是来陪陪乐知时。一想到他有可能会在自己睡着之后就消失,乐知时就睡意全无。

    雷声一下一下地击打着,乐知时渐渐又缩进被子里。宋煜忍不住提醒,“被子不要盖过头,对呼吸不好。”

    乐知时这才乖乖地往上,还是把额头靠在宋煜身上。

    “你会掉下去吗?”他问宋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