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打出去没多久,许维骐便匆匆赶了回来。要放在以前,许维骐知道是自己父亲命令自己回去,必然会拖个几个小时,甚至是几天,只因现在的情形下,许钧久卧病榻,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天人永隔。顾念着尚存的一丝亲情,许维骐也不想将自己怨恨陪伴着父亲走完生命的最后一程。

    刚开始许维骐还以为,父亲叫了大哥小妹和自己一块回去。可没想到的是,许维骐进许钧房间一看,却只有焦雨真一人在场。许维骐看了一眼床边的焦雨真,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这会儿许钧也睡下了,焦雨真用手指指了指门口,示意许维骐出去等着。等到许维骐朝门外走去时,焦雨真也跟在后面。

    走出许钧房门几步后,焦雨真用一种怪异的语气说道“今儿个叫你回来,你知道是为何?”

    听见焦雨真的问题,许维骐顿了顿,停下了脚步。然后转身,看着焦雨真,摇了摇头。焦雨真见状,又说“呵,你倒和你大哥一样,什么都不在意。”

    “放心吧,阿姨,我是不会和你争夺什么的,一切都由爸决定,不管结果如何,我决无异议。”

    听到许维骐这么说,焦雨真冷笑了一声,心中想到,这个许维骐自然是争不过她的,至于许维骆和他那个蠢媳妇,就随他们去吧。

    刚高中毕业的叶芃芃满心欢喜的找了一个暑假工,势要尽快把自己欠下钱统统还清。离开学校后,叶芃芃并没有听许维骐的安排搬回宋佳家中,因为这样的话,她就觉得自己只会越欠越多,不只是在金钱上,还有那些换不清的人情。许维骐也拗不过叶芃芃,只好任她自己去。

    只是叶芃芃找暑假工的过程多有不顺,换了好几家才在琚如凡的介绍下,找到合适的工作。待她找到工作时,身上的钱早已经用尽。幸好琚如凡借了她一些钱,这才让她稍微安定下来。

    之所以不找许维骐借钱,是因为她觉得只有她足够独立了,才有和许维骐谈爱情的资格。回想起一年前的自己,叶芃芃觉得自己越发成熟,不再那么的感情用事。

    叶芃芃和琚如凡一起在一家琴行工作,主要负责打扫和招待客人的工作。这家琴行兼具销售古筝、琵琶、二胡等一些古典乐器,也同时是一家古筝培训班。传授琴技的是一位头发花白的,独居古典气息的女人。后来叶芃芃才知道,这位大师级的古筝弹奏者,可不是什么简单人物,这让叶芃芃不禁感叹,自己身边的人都那么厉害,而她呢,不过是就是毫无长处的普通人。

    琚如凡在琴行附近租了一间单间,所以叶芃芃也住了进去。

    “少爷,老爷醒了,叫你进去呢。”一个佣人火急火燎的跑来叫了句许维骐。许维骐听后,不急不慌的慢吞吞地从沙发上站起身来,看了一眼坐在旁边的焦雨真,于是问道“你一块上去吗?省的误会我一个人和爸说什么挑拨离间的话。”

    焦雨真又冷笑了一声,说道“我可没什么好让你抓住把柄的啊,倒是你,那个叫芃芃的姑娘………………哈哈,你心里明白的对吧。”

    许维骐听焦雨真这么说,鼻子里喘了一口粗气出来,然后愤愤的上了楼去。走进许钧房门,许维骐发现门是半掩着的,推开房门,许维骐看见自己的父亲许钧正坐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

    听见许维骐开门的动静,许钧便转头望向许维骐,然后说道“来,坐这里。”许钧说着,指了指床边的椅子。

    许维骐见状,便慢悠悠的走了过去,走到床边坐了下来。

    走进一看,许维骐睁开铁幕般的沉重的眼皮,看见了父亲苍老的脸,他发现父亲许钧的脸色苍白,样子也是极其虚弱。许钧灰白的嘴唇,无血色,像两片柳叶那样微微地颤动着,好像急得有话说不出的样子。这个时候,许钧颤颤悠悠地举起手,想要抚摸一下许维骐的头,可是,手举到一半,却又无力的放了下去。

    “爸!”许维骐看见自己父亲,那个曾经恶狠狠盯着自己的男人,如今已经是这般憔悴,便不由自主的声音也颤抖了起来。缓了一会儿后,许维骐用双手抓住了许钧的手,那只年迈的长满老年斑的手。接着许维骐又说“爸,对不起,我总是和你对着干。我”说完,许维骐深深的低下了头。

    许钧也激动的紧紧抓住许维骐的双手,但是手却止不住的颤抖起来。

    窗外的小雨依旧下着,偶尔有几滴不听话的小雨,斜落到窗子上。许钧用另一只手,指了指床边的轮椅,说道“维骐,扶我起来,我想去窗边,看一看。”

    这一声“维骐”,仿佛就像千万颗雨滴似的,直直的落到了许维骐的心间。许维骐知道,刚刚他说的那句话,作为父亲的许钧已经等了很多年,他至始至终是想与这位儿子和解的。许维骐扶起许钧,艰难的把许钧弄到轮椅上。然后用轮椅把许钧推到了窗边。

    许维骐站在坐在轮椅上的许钧的旁边,看着窗外的雨滴答滴答的低落在参差不齐的树上。最映入眼帘的是那一棵棵高大的银杏树。树上长满了金黄色的叶子,叶子上有排列规则的竖印儿,那就是叶脉。银杏树叶是扇形的。一阵风吹过,银杏树叶左右摇摆,犹如许多金色的扇子扇来扇去。最多的是梧桐树,梧桐树的叶子很像人的手掌,它的枝向天空伸展着好像千万只巨大的胳膊伸向高空。梧桐树青白的树干,光洁的树皮,大片的叶子。梧桐有子,黑色,青豆大小,梧桐子坐在一片瓢形的苞叶上,像一群乘客坐在小船上,时而随风摇曳,如船儿随波颠簸。

    两人就这样沉默了好一会儿。

    许钧坐在轮椅上,斜斜的向上望去,看着儿子许维骐那充满斗志的眼神。“维骐,你知道吗,这辈子我后悔的事情,就是忙于工作,忽略了你母亲。”许钧缓缓的说着。许维骐为了不让父亲抬头,蹲下身子,半跪在地上,以保持视线与父亲齐平。

    “我现在快要去向巧曼赎罪了,但去之前,我希望能得到你的原谅。”许钧接着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