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不该带她进宫谢恩!”老夫人心焦难免口不择言,转念又想起沈明娇那张鲜妍灵动的脸,轻叹一声。“是福不是祸…”

    秦氏嫁入沈府近二十载,眼见着婆母为人最是永毅。纵是当年小姑沈英庄丧信传来,也是捱过伤心,未见如此大怒。一时脸面上挂不住,又焦急着女儿的前程,竟是顾不得旁人,滚下热泪来。

    “这…这…宫里的赏赐下来,断没有不去谢恩的理儿。咱们家正是烈火烹油的时候,官人与二弟在朝中处处小心…若是不带娇娇进宫去谢恩,免不得言官借题发挥说沈家轻狂,不将新皇放在眼里!”

    “大嫂…”沈庭秋胞弟沈庭霖的夫人邹氏上前,将秦氏扶回座位。

    “大嫂说的对,这事躲是躲不过去的。”二老爷沈庭霖出言道。

    他作为次子,无爵位可袭,年轻时走科举仕途的路,寒窗苦读十数载,一举夺下一甲三名,赐进士及第。

    沈庭霖为人精明强干,又有百年望族世家的人脉根基提携,如今不惑之年,已官至户部侍郎,对朝局洞若观火。“先皇走的突然,当今圣上这虽有雷霆手腕,却困于势单力薄,正是拉拢朝臣的时候。”

    先皇正值不惑之年,猝然崩于心疾,膝下唯有两位皇子。当今圣上乃先皇后所出,一早便被立为太子,德才兼备,登基名正言顺。

    先皇对政务不甚上心,崇尚清净无为,本就存诸多积弊。太子早立,身后虽无皇位纷争,却留下诸多内外未完之事,更是未来得及替储君铺路。是以如今,君弱臣强,朝堂不稳。

    沈庭霖把玩着茶盏,目光炯炯道:“映姝的婚事珠玉在前,谁人不知沈氏待女儿如宝似珠。想要我沈氏为用,还有什么…比姻亲更牢靠的关系呢。”

    沈映姝是沈庭霖的女儿,四年前嫁与豫泰伯嫡子为妻。出嫁之时,堆金砌玉的嫁妆水样地流出去。先皇又加恩,赐新郎翰林院侍讲学士。

    自此,京中盛传,得娶沈氏女,金为枕,玉为被,财神开路,文曲相贺。

    “此为其一。”沈庭秋听完沈庭霖的话,深以为然,点头又道:“皇上登基这一年多,在朝局不甚明朗之时,凡事亲力亲为。如今朝中亦是启用了许多新人…我瞧着,圣上倒是个心思重的。”

    “你是说,圣上此举是想借此,牵制沈氏。”沈庭霖一点即通,恍然道:“难怪…难怪…去年选秀之时,因明娇年龄不够,映姝又已婚嫁,我便未多加关注。如今看来,选入后宫的…可都是父兄皆在朝中得用的女子。”

    “此法…说出去虽不太好听,可若用的好,便是缓兵之良计。”沈庭秋轻呷一口手边的茶,“前朝后宫,牵一发而动全身…”

    “朝堂之事,是你们兄弟的本事。”老夫人听了这许久,已是了然其间利害,仍是坚持道:“依如今的局势,后宫之中的风险艰难只多不少,断没有舍了女儿求富贵安稳的!”

    “母亲…”沈庭秋见母亲如此强势,想起妹妹沈英庄,亦是伤怀,左右为难叹道:“娇儿是我的掌上明珠,我护她之心相较母亲更甚,只是如今朝局…还需万全之策。”

    一语未了,只听得一道清朗女声。

    “我愿意!”沈明娇袅袅婷婷走入宁松堂,对着在座诸位长辈一礼。神情坦然,没有半点忸怩勉强。郑重缓缓开口道:“明娇愿意入宫。”掷地有声。

    “娇娇!”老夫人听见孙女如此说,也顾不得旁的,直接起身拉起她的手,问道:“你可知那是什么去处!”

    “我知祖母慈心。”沈明娇握住祖母的手,轻声安抚道:“承沈氏所养,如今入宫为妃,是明娇作为沈氏女儿的责任。”

    “荒唐!沈氏立族百年,满门荣耀靠的是文成武就,何须卖女求荣!”沈庭秋听女儿如此说,更是心酸。

    “正是此理!”沈庭霖听得侄女此言,亦是出声,愤然道:“沈家儿郎皆在,何愁家业不兴!”

    “祖母、父亲、二叔,请听我一言。”沈明娇躬身一礼,随即走到宁松堂门前,吩咐外面的小厮道:“守在外面,任何人不得接近。”随即阂上外门。

    “娇娇…你这是做什么?”老夫人见孙女这番动作,知她定是有要紧事说,亦是眼神示意身边的老妈妈去外面守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