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可行?”混沌号艉楼甲板,熊荆看着红牼问道。刚才赵人列阵的时候,楚军舟楫驶入没有阻塞的牛首水,并测量了水深。

    “禀告大王,水深可也。”红牼深深点头,他相信部下的责任心。“混沌级吃水不过一丈二尺,而牛首水水深皆过一丈四尺,可航也。”

    仅仅两尺的差距,这让熊荆犹豫。一丈四尺必然是中央最深处的水深,一旦产生偏差,炮舰就要搁浅。已是秋季,不能期望老天下一场豪雨涨一次水,然后搁浅的舰船就可以脱困。炮舰进入牛首水,必要做好搁浅的准备。

    “大王,若我不入牛首水阻截秦人,以赵人之军阵,尽墨无疑。”是红牟带人前往牛首水测量的水深,他也看到了赵人不能称之为阵列的圆阵。秦军骑兵幸好是奔向牛首水以东,如果直接奔向正在横渡滏水的赵人,恐怕军阵已经四散。

    “大王,若有搁浅,亦可将炮舰拉出,海舟上皆有纤绳。”红牼补充道。

    “非是搁浅,火药消耗几何?”炮舰齐射威势惊人,但每一声炮响都会让熊荆心脏一颤。

    三十二斤舰炮,每发炮弹要消耗十一点七五公斤火药,一次齐射就是一百四十一公斤,齐射十次,一吨半火药就没了。进入牛首水如果搁浅可以拉出来,这不是大问题,但以炮舰阻截秦军,这又要消耗多少火药?舰队每门火炮只配有两百发炮弹的火药,这些火药一旦用完,舰队就再也没有火药了。

    “臣请大王勿忧,此战之后,臣将赴塞琉古伍布莱港,必夺硫磺而返!”

    红牼再一次强调自己能夺得硫磺。熊荆却没有他这么自信。虽说战争并没有绝对的公平,但以火炮肆虐秦军,他总是觉得不太公平,这也不符合君王行事的原则。可除了使用火药,他真的没有什么其他的东西可以依仗。

    如果这世上真有神灵的话,也许神灵会阻止楚人获得硫磺。这是他的预感,他的预感基本正确:数年内,红牼远赴波斯湾伍布莱港一无所获;楚地遍寻黄铁矿也是一无所获;

    前往瀛洲与夷州寻找硫磺的舟楫,瀛洲没有找到火山带,夷州虽然找到了硫磺,但因为某人的私心隐而不报,照就一无所获;费了三千万德拉克马银币购买的一百二十吨硫磺,在粟特人的鼎力相助下突破重重阻碍运出了索格底亚那,然而赶到燕地的时候,燕地已被秦军占领,讯息不通即便知道硫磺就在东胡之地,楚军也无法获得。

    战争越来越庞大,厮杀越来越残酷,越来越多的趋势表明,秦楚两军日后进行的可能是一场没有火药的冷兵器之战。熊荆虽然看不到这个未来,但他有这种感觉。

    “二十发!”他冷冷吐出一个数字,这是内心挣扎的结果。“每炮不可超过二十发炮弹。”

    “唯,臣定不超二十发炮弹。”红牼郑重揖道。见熊荆再无交代,他命令道:“舰队航入牛首水!”

    “将军有令,舰队航入牛首水。”甲板上的值日官迅速传令。猛烈的北风下,头顶的风帆吹得啪啪作响,风帆一旦转桁,五百多吨的混沌号便轻盈的航向十里外的牛首水入漳处。跟着旗舰,其余五艘炮舰一艘接着一艘,起锚北行。

    楚军正在行动。最开始秦军全力调动士卒阻截赵人未曾察觉,但等大翼战舟接二连三驶向漳水之南进入牛首水,秦军的注意力渐渐放在了东面。

    “地利何在,牛首水水深几何?”王翦问向身边的谋士。

    将有七十二股肱羽翼,这是将军幕府的标准配置。地利有三人,负责三军行止形势,利害消息,远近险易,水涸山阻。王翦相问,为首的地利谋士立刻出现在他身前。“禀大将军,牛首水水深一丈有余,行战舟可也,行海舟或不可也。”

    “可有确实之数?”王翦不满意的再问。“牛首水何处不能行舟?”

    河流水位不是固定的,而是时时变化的。牛首水远在战场之外,这段时间地利根本就没有派人测量水深,所知的只能是估计数字,王翦如此相问三人顿时回答不上来。至于何处不能行舟,战舟吃水正常不及六尺,牛首水这一段都能行舟。

    地利结舌无语,不是他职责不到位,而是王翦问的问题远超出他的职责范围。好在王翦并没有责罚治罪,他对身边的人一向宽容。

    “荆人海舟欲入牛首水接应赵人,若之何?”挥退地利后,王翦的目光看向幕府谋士,谋士共有五人,不过这五人以及腹心刘池,全都看向王敖。王敖是国尉卫缭之徒,如果他都想不出什么计策,那他们也没有别的更好的计策。

    “禀大将军,巫器莫挡,我军当避开牛首水,于滏水与牛首水间阻截赵人。”王敖也没有什么好办法,炮舰的威力有目共睹,派秦军去水边送死,这是傻子才干的事情。

    “然赵人先行,我军后至也。”王翦摇头,秦军已经在调动,要取消之前的命令接受新的命令,这需要很长的反应时间。

    军队处于行军状态最为薄弱,滏水与牛首水之间,那就是赵军与楚军之间。如果进入牛首水的楚军登岸与赵军夹击自己,后果将难以想象。正确的做法是任由赵人先行,然后从身后追击,这样才能摆脱身后的楚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