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就算此时真的见到了那个人,两人也只是陌生人而已。

    他一辈子活了99年,活得真不算短,绝对算是高寿。

    在最冷的冬天里,他离开了这个人世。

    名义上的子女孙辈用心操办了他的丧事,他看到他们在灵前落泪哭泣,就连他那位堂侄,林健的大儿子,一个70多岁的老头都哭得一把鼻泣一把眼泪,孙子们拉他都拉不住,怕他也就此倒下了。

    其实,他都活到那个年纪了,即使是死了,又有什么可值得伤心难过的呢?

    丧事也是喜丧。

    林希觉得自己死的时候是无牵无挂的,身边的亲人早些年就陆续离开了,他的父母、叔婶、堂弟,还有名义上的妻子。

    而名义上的女儿也已经是个老太太,本就与他不太亲近,随着孙女成家生子,忙着照顾孩子也难得见一面。

    他一个人住在当年父母出钱给买的婚房里,住了几十年都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可最后那几年,他越来越觉得那房子大了,空旷了,也冷清了。

    他在那一间间并没有人的房间里穿梭,常常想,他的人生就这么过了?

    一辈子活成了别人家的孩子,从来都是被人羡慕的对象,但是终了一生,也从来没有一天是按着自己的意志来活的。

    只是那个时候,他也只能叹气,不再去想这些。

    一切都已经没有了意义,等到变成一个垂垂老矣,慢慢等死的迟暮老人的时候,想什么都是多余的,任何答案过不了多久,他都要带进墓地里,没人在乎,再不见天日。

    他死的那天,天气寒冷,可是正午的阳光却格外地温暖。

    他躺在阳台的摇椅上,晒着太阳,感受着灿白热烈,却并不炙人的阳光。

    白光中他似乎看到了一个人,一个扎根在他心里的人,正兀自笑着,潇洒又不羁的样子,向着他的方向随意地伸出了手。

    想到那个人,林希的眼前立即就浮现起了第一次见到那个人时,舞台上的灯光。

    耀眼得让他睁不开眼睛。

    却又无法移开视线。

    一生那么长的时光,那个人的样子在他的心里都没有黯淡下去。

    应淮。

    这个名字萦绕在心头,缠绵在舌尖,终又如以后往无数次那样被他咽了回去。

    仿佛一旦说出这个名字,某些被禁锢了四分之三个世纪的情感,就会再也控制不住地倾泄而出。

    所谓后悔,就是再也无法改变的过去,缠绵了余生,悄无声息的撕心裂肺,日复一日。

    心脏仿佛被无形的手攥了一把,疼痛传递到了四肢百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