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愿意收养你这种怪物,没有人!你在福利院待的那几年没人看得起你!连其他的野孩子都知道你是怪物,你身上天天沾满了洗不干净的剩菜汤!我把你带回来才过了几天好日子,你就忘了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了!”

    ——这就是段修雅的原话,说出这段话之后不久他就被爆了头,段修雅再心虚也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闭嘴了。

    “你心虚什么?你没说错啊,我就是父母都不爱的小孩,那你把我带回家干什么呢?我求你了吗?我在厕所里等死的时候,我在福利院被人泼菜汤的时候,我病得站不起来一粒退烧药都轮不到的时候,我求你了吗?我哪次不是安安静静地就在那里等死?我没求过你这些,段修雅,这都是你主动给我的,你想要我随时可以还给你,就在这儿,你想掐死我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就在这里,你动手吧。”

    韩蛰听得血压蹭蹭往上冒:“你妈了个逼的,敢动一下试试!”

    孟鹤制止了韩蛰起身,正告他:“段总,你如果不想管段馥,就把他交给我们,你可以不管这事的。”

    高情商:你可以不管这事。低情商:你可以滚。

    段修雅总不能真的把段馥便宜这俩野小子,半推半就下台阶:“我明天再过来,你冷静冷静。”凌北也顺势把台阶下了,推着他出病房。孩子要不要的,自然也就没什么好说了。段馥虽然为这孩子的事掉眼泪,但是自始至终都没有要抛弃他的意思。

    段馥回来之后,这对养父子的关系就变得很奇怪。以前还可以说是靠肉体交易维系的亲情关系,现在这种维系被破坏,段修雅对段馥却又想拿父权那套来压人,就像老板追已经辞职的社畜下属,不一定很浪漫但是欠揍。

    凌北是看得比较清楚的,他能看出来段修雅被那一锤子砸清醒了,后悔自己一开始不该这么作弄小孩儿,如果最初跟段馥说清楚他们只是交易,把段馥当瘦马养出来,说不定段馥也能配合,为了以后换个自由身;但是段修雅太爱耍小聪明了,或者说他这种起家比较顺利的人就容易仰仗这种小聪明,觉得自己能把这种感情拿捏到位,让段馥死心塌地。结果就是,段馥不是傻子,知道及时止损,临了他自己却舍不得了,撒手一年,越发觉得以前床上那些甜言蜜语,应该有一部分是真心的。

    他想以前男友的身份去阻止段馥开始新的感情却没资格,只能装出自己很在意养父身份的样子,段馥也不会吃他这套,他只是觉得自己这样更有尊严。对于段修雅这么个在轮椅上大概率要过一辈子的人,尊严和感情一样重要。

    当然,段馥并不在意,他聪明的点不仅仅体现在学东西上,还有专注和摒弃干扰。段修雅已经是过去的一阵风,偶尔吹吹无关痛痒,怎么重获自由带着孩子组建新家庭是最重要的。

    凌北针对这种情况,委婉地给段修雅提了个建议:父权,但是父爱如山。

    现在再跟段馥谈感情不如谈钱,无济于事,如果他还想挽回,最好的办法就是从以前的切入点下手,先做个合格的父亲唤醒段馥对他的旧梦,再展现父爱,父爱质变,如隔三秋,秋月爱莉……他甚至连段修雅这种转变的理由都想好了,那就是他废了,想找个人养老。

    段修雅听完他的计划,脸色阴沉:“凌北,虽然这一年大小事情都是交给你的,但这不代表我完全信任你。”

    还没复健出成果就对外宣布自己废了没人养老,这是迫不及待把段修雅拉下台找个新老板做开国元首?凌北赶紧摆手:“我不敢。”

    “我只是从以前跟段馥相处的经历出发,这个人其实是吃软不吃硬的,段总留心一下他跟那两个野小子的相处也能看出来,他明显更喜欢孟鹤,孟鹤就是那种很好说话性格温和的人。”

    “段总对他服软,看上去会没有可信度,更像是权宜之计——”

    段修雅打断他:“我这不就是权宜之计?难道我还真得听他的?”

    “是是是,但是不能让他一开始就看出来,否则戏还怎么往下唱?”凌北赶紧继续说,“最好的动机就是,段总现在对他没有威胁,反而倚仗他的帮助,段总的身体情况是最适合拿来做文章的。如果他心软下来愿意照顾段总,也是个拉近距离的好机会,段总私下复健也跟上,等到能把他强留下来的时候再发难就好了。”

    “那两个野小子——”

    “不是什么大事,段总不介意就继续留着,段总介意就把他们赶走,都是一穷二白的,给够钱也能打发了。”

    “你出去吧。”段修雅轮椅转了过去,“我再想想。”

    第二天一早凌北被电话吵醒,紧急call到段家,他牙没刷脸没洗狼狈不堪地出现在浴室门口,看到段修雅被淋得湿透,满地水和泡沫。

    “这是怎么了?”

    “我不是关心他吗,他进去半天不出来。”段修雅张嘴吐出一口泡泡水,看上去有点好笑,“他……谁知道他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