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因前世被困在未央宫郁郁了一年有余,孔颜这辈子对天底下最尊贵的宫殿再也生不出旁的念想。

    孔颜想了一圈,才讪讪笑道:“阿母都说是从前的事了,还不许我长进么?大母有眼疾,舅舅身子又总不大爽利。也就阿颜糊涂,还要缠着他们陪我玩闹,现下想明白了,可不得改了!”

    “这话听着还有几分样子。”刘姮含笑,满意地点点头。

    但若再找了借口开脱,并不能算是情理之中。

    于是孔颜又接上:“但这几日确然不曾去两宫给大母与舅舅问安,明日随阿母进宫也是应该的。”

    “正是这个理。”刘姮端了茶盏,润润嗓子,才道:“况且此番进宫,阿母也预备着找了机会同周夫人见一见,你同我一道,也算知晓此事。”

    “知晓什么?”孔颜心头一沉,却装作不解。

    无论是身为女儿、妻子还是母亲,刘姮都是肆意惯了。此时轮到小辈婚嫁,也并不介意同儿女直接谈起此事,便坦然道:“当然是知晓与阿夙的事。”

    “我何时与二表兄又有什么了?”孔颜接过阿汪的活,亲手替刘姮奉了一道茶,也是想借不相干的动作来掩盖内心突如其来的慌乱。

    “你与阿夙还能是什么?自然是婚事。”

    刘姮接过杯盏,轻轻吹开一圈涟漪:“那吴妙不过是个夫人,出身乡野,仗着养育皇长子之功,还在我面前抖起威风了!”

    那是从前在未央宫里,为了自家母亲与小弟,刘姮才狠狠约束了自身性子。但打陛下登基后,这位大汉王朝的当阳长公主过得都是随心所欲的日子,早将曾经的谨小慎微抛之脑后。

    “哼!”

    回想起吴夫人那轻慢模样,刘姮冷冷一笑:“虽说有嫡立嫡,无嫡立长。此为旧训不错,可皇长子,不见得就是日后太子呢。”

    当阳长公主语气轻柔,却打内里透着森森寒意,听得孔颜一颤。

    吴夫人也好,周夫人也罢,毕竟都是舅舅后宫之人,除了正经舅母张皇后,碍于名节礼数,孔颜往来得多些,有自家母亲的态度在此,旁的美人她也是不稀罕打交道的。

    但对于吴夫人所出的刘临她倒有不少好感,大表兄性子温吞,待人体贴周到。因年岁长孔颜许多的缘故,从小便十分照顾她。

    她脾气不好,一个不小心冲着刘临发作了,他也从不着恼,总是柔声一回回地孔颜赔道歉。每每惹这位主儿生气了,刘临必定先反省自身。

    孔颜自知没有多毒辣精到的看人眼光,却因直来直往惯了,反倒生了十分敏锐的判断。

    和刘夙面上伏低做小,内里一笔一笔全都记下不同,刘临待她,是不被功名利禄左右、真心实意地好。

    上辈子在椒房殿枯坐时,孔颜偶尔也会突发奇想,如果当初真是刘临袭了帝位,他们的结局应当不会是同刘夙那样,走到相看两相厌的地步。

    尚能算深的儿时情分,便一次次消磨在了惊心动魄的吵嘴里头。

    孔颜深知自家母亲性格,能毫不顾忌当着她的面说出这话,便是心中有了成算。

    她拿捏着分寸,小心问道:“阿母……何出此言?”

    “阿颜且瞧着便是,那吴妙的好日子,就要到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