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幸胸口狠狠一揪,满头满脸热起来,因为羞愧。

    但她深深呼吸,把微冷的、充斥二手烟气味的空气收进肺部,奇异地冷静下来。

    她没有什么可恐惧和紧张的。

    既然决定骗人,那就该知道总会有这样一天。她是被选择的,被抛弃也很正常。可替代自己的演员在圈子里实在太多太多了——但她立刻想起林述川曾说过,裴瑗她们认为,她最合适。

    “……可以给我一个解释情况的机会吗?”池幸跳下舞台,与裴瑗面对面。她竭尽全力诚恳、坦白,想让裴瑗相信站在她面前的女人实在有苦衷、有难处。

    裴瑗“哈”地一笑:“看来你知道我跟陈洛阳的关系。”

    麦子不抽烟了,抓抓自己光溜溜的头皮,像起哄的观众:“解释解释呗。”

    裴瑗:“她这样的人我看得多了。我在柏林拿了个奖,《大地震颤》又是你写的,多香一块肉,现成的,谁不想要?”

    她站在池幸面前,却完全不看她,用“她”来指代。池幸知道裴瑗是真的生气,她正想说话,麦子又开口了。

    “我想听解释。”他总是笑嘻嘻,“池幸牙尖嘴利,怼人厉害,我想听听她会怎么解释。”

    池幸立刻抓住麦子给她的机会,在裴瑗再一次拒绝之前飞快地说:“我确实想拍这部电影,但我在答应之前并不知道导演是你,也不知道编剧是麦子。”

    麦子插嘴:“这个我可以作证。她要是知道我是编剧,绝对不会说我……是网络上的废话。”他乐得拍膝盖,哈哈大笑。

    “接触《大地震颤》的时候,我看到的只是一份一万多字的剧本大纲。甚至大纲的内容跟目前的成稿也有很大区别。”池幸接着说,“导演,我想拍这个电影,是因为我想演赵英梅。”

    “谁不想演赵英梅?”裴瑗仍是冷笑,“这个人物谁演都出彩,人物设计得这么好,只有傻子才看不出她的价值。”

    麦子又笑。

    池幸:“她让我想起我的母亲。她和赵英梅很像,普普通通的家庭妇女,突然兴起,跑去学了国标舞。”

    在说出下面这句话时,池幸迟疑了一瞬间。在这一刻,她完全是下意识地,看向了剧场里唯一一个与她有联系,并且潜意识明白“他会保护我”的人。

    周莽正看着她,专注、炽热。

    池幸冷静了。

    “她爱上了教她跳舞的那个男人。”

    孙涓涓没有嫁给池荣之前,在县城里已经很有名。

    她是照相馆里冲印照片的员工,小小的相馆橱窗里都是孙涓涓的照片,画着美丽的妆,穿着美丽的裙子。

    曾有人趁夜砸碎橱窗玻璃,偷走孙涓涓的照片。这不是可耻的事情,是一种荣誉:身为一个男人,能短暂地占有县城里最好看女人的两张照片,足以让他在酒桌饭局里吹嘘好几年。

    池荣那时候已经是出名的混混,净干偷鸡摸狗的事情,满大街撩漂亮姑娘裙子,人够狠够恶,谁都不愿意惹。

    那年孙涓涓二十多岁,同县城中学的一个数学老师谈恋爱。她总坐在老师的自行车后座,迎着阳光笑,光洁手臂把数学老师的腰搂得死紧,春风里裙摆翻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