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

    如日?如烛?

    皎甚。

    彼之面貌,恍恍不可视,唯星目灿烂,一如往昔。

    ……

    子晁翻身坐起,从案上捞过一壶凉茶,一口灌尽。

    足足十息后,方才察觉出帐旁有人。

    他抬起眼,哑声道:“姚帝。”

    来人须发皆白,一身白袍,面容宁和而雍雅。

    “虞君,朝至已过三刻矣。”老者目光转动,淡淡道:“可是又梦见那人了?”

    子晁默认,冷声道:“但凡梦见此人,我便耽溺于寝,属实不善。”

    他离榻起身,守候在不远处的仆臣们连忙上前,有人手脚轻快地将其散乱的里衣整好,有人从托盘上撑起外袍。

    “若是天帝有意托梦,不可谓之不善。”姚老抚须,惯常发问:“此次可看清面目?”

    子晁眸光微顿,思忖了片刻,面无表情道:“容貌不清,然依旧觉得美甚。”

    衣袍穿毕,仆臣抬来小床,子晁盘腿坐下,由人伺候洗漱,梳发束冠。

    “我总觉虞君所寻之人,许是巫姑,其母有倾国之美,我当年见之亦感如仙人。巫氏女君十五及笄方可摘下面纱以真面示人,虚虚一算,巫姑除纱之日,就在月后了。”姚老挑眉,又道:“今日恰有司美进献各州美人,我与你同去。”

    听到这话,仆臣们相互对视几眼,均露出‘来了来了又来了’的神色。

    在王寝伺候的老臣,都知道虞君的怪处——其少时起便常梦到一美人,心魂皆系,以至旁人无法入眼,曾有贴身侍奉的,无一不觉得面目可憎,而今已然加冠,却还是童男子身,堪称大虞秘辛。

    姚帝在位时,于司马、司徒、司工三司之外另设司美使,巡视九州广征美人,为的便是解虞君之困。然而经年已过,那美人没寻着,一身勇武的虞君憋得连下数国,大虞疆域据说要开到蓬莱岛了,噫,当真是祸兮福所倚。

    ……

    此时的江云,换了一身华服,拾掇的干干净净,正随美人车队出虞邑,往西边的王都进发。

    这一路可就蓬勃多了。

    大道外,阡陌相交成田。仲夏时节,稷黍抽穗,菽豆成条,菜果遍地,远看桑麻成林。其间,麻布裹腰的赤膊汉子们在灌溉除草、推车运土。田外是星罗棋布的半地下式土壁草棚屋,旁有水井陶室,穿半臂短袍的女人们捧着各种器具进进出出。

    江云本想观摩一下上古集中化生产线,然而围在他身边的人太多,着实不便。

    左边,是时不时掀了车帘冲他问候‘倦否?’‘腿疼否?’的仲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