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初上,汴梁城的繁华却刚刚开始。

    在灯火如星的汴梁城中,街市的叫卖声此起彼伏。各类吃食小摊、酒坊、脚店、茶肆,还有那七十二家正店,皆灯火通明。因为宵禁的解除,开封的夜市,比之后世有过之而无不及。街头人来人往,车水马龙,水泄不通。街边叫卖之商贩经营之店铺一家挨一家。据说,整个汴梁城中足足有商铺六千五百余家。

    各种店铺的夜市直至三更方才打烊歇业,五更既有又重新开门接待早起客人。夜市之繁华,就算是张正书这种穿越者都惊讶不已。甚至在深夜,各家脚店、酒楼都还有“外卖”送,这简直堪比后世的外卖行业了。

    甚至在街上,你都可以看到几个白皮肤、黄头发、褐色眼睛的犹太人。在宋朝,犹太人没有受到任何歧视,甚至还可以参加科举,进入仕途当官。这样一座美轮美奂、富丽堂皇,无以伦比的梦幻之城,张正书每每看着,却隐隐有种心痛。文明戛然中断,这是后世中国人心中无法掩盖的伤痛。

    站在报社小楼高处,张正书眺望着城中繁华之地,微微叹息了一声。

    “小官人,上面寒凉,披上一件衣裳罢!”

    这时候,郑月娥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张正书身旁,拿着一件宽长曳地的鹤氅。这鹤氅是用鹤毛与其他鸟毛合捻成绒织成的裘衣,十分贵重。可以说,寻常人家根本买不起。也只有富贵人家才能用,一件鹤氅的要价,起码在几百贯钱!嗯,可以说是宋朝的奢侈品了,而且还是挺奢侈的。就算是皇帝的冕服,也不一定有这最贵的鹤氅贵。

    怎么说呢?这种鹤氅,大概就是羽绒服的前身。羽绒服多暖,多轻便啊,这鹤氅也是差不多的。看似很厚很重的一件衣裳,实际上却轻得很,最适合一些有钱的文人装逼了。没办法,文人大多体弱,真的给他们很重的衣裳,估计能把他们的小身板压坏掉。鹤氅就不一样了,保暖不说,还显得风度翩翩。

    试想一下,一个佳公子,穿着鹤氅,腰上佩玉,好像从画上走下来的人物一样,面如冠玉,剑眉入鬓的样子,啧啧啧……没错,这就是文人幻想中自己最完美的形象。看看文人陛下的诸葛亮,不就是身披鹤氅吗?

    大凡喜欢扮酷的文人骚客,都喜欢弄件鹤氅披披。魏晋六朝的士人好谈玄,好美服,还吃五石散。五石散是道士在炼丹之时,所发明出来的一种中药散剂。吃了五石灰散后头上冒气、五内俱焚,需不停走动才能散出内热,披件宽大的“鹤氅”,不但风姿潇洒,还有助于散热。不过魏晋之时的鹤氅,就不是鸟羽做的了。

    其实张正书这件鹤氅也是一样,外面是多层薄薄的丝绸,完遮掩了里面的绒毛。虽然没有了鸟羽的外形,但穿起来挺像一只大鹤的——完就是鸟人啊!

    好吧,怎么都是汉人传统服饰,张正书也忍了。

    后世时尚界,比鸟人更“出众”的海了去,那都是奇装异服啊!

    见识过“大场面”的张正书,已经能坦然自若地接受了“鸟人”的形象,反正不穿出去就得了——他还有不少裘衣呢,有狐皮的,有狼皮的,还有貂皮的……别误会,这可不是张正书买的,是那倒霉蛋以前穿的。

    “还是裘衣的样式好看啊!”

    当然,张正书心中是这么想而已,口中可不能说出来。“是月娥啊,多谢了。”张正书又不是傻子,月娥对他的好,他哪里能不知道?自从来财不做张正书的书童这些天以来,都是郑月娥在照顾着他的饮食起居。

    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得出郑家小娘子的意思。但张正书觉得不能耽误人家了,他都快要成亲了,这小娘子虽然对自己有好感,但那也只是情窦初开的朦胧感觉罢了。时日一久,断了念想,自然就淡了下去。到时候张正书再给她寻个好亲事,这才是一个好东家该做的事。

    看着张正书接过了鹤氅,郑月娥的脸上浮起一丝红晕。这段时日以来吃得好,营养跟上去了,原本病怏怏的一个林黛玉似的小美人儿,如今已经脸色红润,甚至还长出了些许婴儿肥来。

    张正书瞥了一眼,赶紧把鹤氅披上,不敢再看了。要是再给她一点误会式的暗示,让她陷得更深就惨了。

    “小官人,你为何要时常到这里来吹风呢?这里风大,容易着凉的……”

    郑月娥不明所以地问道,她自然不明白张正书心中的忧虑。

    “我在看万家灯火,心想汴京繁华,世上没有一处能及得上了。但这繁华背后,却有着无数的危机……”张正书淡淡地说道。

    “危机?”

    郑月娥有点不明所以地看着张正书,没错,她就是眼睛盯着张正书的脸庞来看,完没有避嫌的意思。

    张正书都被她看得有点不好意思了,自顾自地说道:“那都是钱啊,我现在还没想到赚这些钱的法子,那还不是危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