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云杪一有时间,会去往那栋老别墅里看望小叔叔。

    按照辈分讲,她这个称呼有些大不敬的意味,毕竟小叔叔是舅爷爷的丈夫,怎么讲都落不上“叔叔”这个称谓。

    但这是小叔叔和她父母都默许的事情,姜云杪便放心大胆地喊了这么几十年。

    唯一对此不满的,便只有舅爷爷了。

    他老人家哼哼唧唧,却也没有表示制止,小叔叔说他是刀子嘴豆腐心,被老人家毫不客气地拍了后脑勺。

    说起来,舅爷爷也已经离开他们十多年了。

    他老人家过世后不久,姜云杪的奶奶也寿终正寝,那一年他们家送走两位老人,父母亲的情绪都不高。

    姜云杪特意将工作放置了好一段时间,来陪父母散心消愁。

    偶尔,她也遵循父母的嘱托以及自己的心意,去看望独居在老别墅里的小叔叔。

    对于舅爷爷的离世,小叔叔却是分外的平静,姜云杪在葬礼全程,没见他掉一滴眼泪。

    饶是与舅爷爷关系“不好”的父亲,也咬牙哭成了个泪人。

    小叔叔还能分心神宽慰父亲两句,说“节哀顺变”。

    他说舅爷爷是睡过去的,走的时候没痛苦。

    这是好事,没必要哭哭啼啼的。

    姜云杪在遗像前放上白菊的间隙,瞥到小叔叔黑白衣袖下绕着的红色绳结。

    上面拴了枚指环,有着褐色木头的纹理。

    似乎那是舅爷爷的物件,年幼时姜云杪还把玩过,依稀记得那指环上刻着一只打哈欠的小猫。

    舅爷爷提溜着红绳逗年幼的云杪,懒洋洋拖着声调说,这戒指是小叔叔给他的定情信物,比云杪的年纪都大。

    送走舅爷爷那年,姜云杪三十有七,快进入不惑之年,大抵是明白了什么叫做物是人非。

    她无从去揣测小叔叔戴上指环的心境,只不过葬礼结束后,常见他一人摩挲着那指环红绳发呆,要走近连喊几声,老人家才会茫然而面带歉意地别过脸,说:“是云杪啊。”

    但哪怕是这样,小叔叔也没说过一句,他很想念他。

    小叔叔的晚年生活还算丰富,可能跟他个人会很多小技能有关。

    练毛笔字,画简笔画,用废弃品做小摆件。

    哦,对,他老人家还报名了个油画班,每周背个板子准时去上课。

    姜云杪知道老别墅里有间专门放画材的屋子,小叔叔偶尔去打扫,听她问起,会垂眸说道:“这是先生老早以前买的,到现在很多颜料都过了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