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玉书说得不错,她这一身道袍,想进这周府哪处,都是比别人要容易一些的。

    两个护卫听她所言,神色尽展现了不同程序的惊惧与慌乱,趁着没人,竟就将那门推开:“道长可要仔细些,若是有冤魂在,一定要收服他!”

    柳简点了点头,提着已经湿透的衣摆、光明正大的走进了连时玉书都没有走进的周家祠堂。

    里头的模样,倒也不似护院说得那般惨烈,断壁残垣之中,依稀还能辨认出往日盛况,脚下一片狼藉,她应该是站到了祠堂之中了,头顶的还有没烧落的房梁,虚弱地拦下一点雪色,火焰灼了白墙,画出大片灰暗,雪落在上头,有了潮意,那黑色便也深浅起来,堂内长明灯座四下散落,狼狈得很,架上祖宗排位如今已经不见,应该是周家人收起另放他处了。

    柳简走了两步,忽又愣住,那雪地上落着两排小小的脚印,她回头看了一眼,那脚印同她留下的差不多大,但杂乱无章,像是有人在此处乱跑导致——这显然不是她的,她还没到过这里。

    她顺着脚印望去,倒下的香案下露出一片粉色的锦布衣角,桌后有个黑黑的脑袋躲着,发间插着的两支珠花还在不停的颤动着,在雪色和日光之下,折射出七彩的光芒。

    这样的躲藏方式也太过大方了些。

    柳简笑了一下,侧了半个身子,看着外头没被烧去、被大雪覆下的竹枝,静静等着。

    果然没多久,那人便忍不住摔了下去:“哎呀!”

    蹲久了,腿自是酸痛。

    此时柳简才施施然走到那处,桌后的女子约摸着十六七岁,她穿了身桃色的袄子,玉色的长裙绣着大片大片杜若花草,此时坐在地上,杏圆的眼中俱是惊惧:“完了完了,裙子脏了,清儿又要挨骂了。”

    她极是难过,嘴张了张,眼睛里便了有泪光。

    她柳简被她的反应惊得愣了一瞬,她脸上带着与年纪不匹配的稚气,说出的话也让觉得她有些异于常人。

    等到女子手脚笨拙从地上爬起来,柳简才回过神去扶她:“姑娘是?”

    女子自她手心里将手臂抽出:“不要,不要你扶。”

    柳简只好收了手,看着她站起后拍了拍裙子,似是瞧见了凝在裙上的一大块污渍,她急得当真是要落下泪水来,口中不停喃喃说着什么,话都含糊在嘴里,叫柳简听不分明。

    柳简实在无法忍受这般的折磨,开口哄了两句,又将今天在那饭馆前买的几颗松子糖送到了她的面前:“我请你吃糖。”

    女子眼睛一亮,却又怯生生瞧向她,似是有些犹豫。

    柳简指着门口道:“你来的比我早,是瞧见我从大门处进来的吧,门中有人守着,我还能进来,我不是坏人。”

    女子这才接了她手里的糖,小声说了句谢谢,她取了一块糖塞进嘴里,其余的都放到了腰侧的粉色小包中:“我是周清。”

    在听得她自称是“清儿”时,柳简便有此猜测她是周家人,她点了下头,温和笑道:“原来是三姑娘。”

    周家子孙的排名是男女分开排的,周家三子三女,周清是其中最小的一位,正是府上的三姑娘。

    周清一派天真烂漫,听了柳简唤她,她惊喜道:“你认识我?清儿不是以为你是坏人,只是你站的地方,死过人,清儿害怕。”

    柳简眼皮一跳,下意识往旁边走了两步:“死过人?”

    “就是这里的屋子烧着的那天啊,清儿在这儿丢了包包,喏,就是这个,这个是清儿装蜜饯的袋子,是枚儿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