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是为了引出梨素杀人之言。”

    柳简声音干净,即使是一通长论下来,都不曾教在场者生出不适来,当然,此情此境,就算不大舒服,也顾不得了。

    但见她神色渐认真:“若只为杀害崔常安,凶手大可杀完人便离开或是在府外行事,皆比再费尽心力制一出枯木生花、无根之火的戏码来得简单。而凶手之所以如此行事,是因要在众人面前上演一场枯木生花的奇象,好教旁人将此事与神鬼之说联系在一处。自己择机在府上散布梨素杀人之说,又因崔常安是为藏锋院旧人,如此一来,便好教府衙名正言顺去探查十二年前藏锋院一案。”

    “可,当日藏锋院的那株枯木上,确实是生出了梨花。”锦屏开口道:“当日我替老夫人去府外取了药回来,一瞬间便见了——对,当时我同青姑一处走,还是她唤我看的呢!是梨花!”

    柳简转身看向锦屏,温声道:“锦屏姑娘可否详细说一说,当日所见的‘花’是何模样,几瓣几重,可有枝叶?”

    锦屏被周湍挡了大半身影,徐同知瞧不到她,忙将她唤到前头应话,周湍平白得了旁人若带深思的目光,却又不得发作,心中不愉,唇又紧抿了几分。

    锦屏努力回忆着,声音渐低:“记不大清了……但那突然出现的一树白,我是记得清清楚楚的。”她忽然抬头,目光触及徐同知,又生了怯,忙向柳简道:“那日我同青姑商议着,由她去折一枝花给老夫人,她是去了藏锋院的,必然是记得的。”

    在场之人的目光不由齐聚到青姑身上。

    青姑的伤还是未好,不过站了这几时,脸色便灰暗起来,眼中也没了光亮,似是强忍着痛意,她从嘴里挤出几个字来:“是,可我才走到门口,树便起了火,没来得急细看。”

    “你进藏锋院时,院中可有旁人所在?”

    “我同锦屏分开后,立即便去了,不曾见有旁人在。”

    “也便是说,你二人谁都不曾瞧清那树?”柳简盯着青姑,她顿了顿,还是问了出来:“那么,你又是如何肯定,那花是梨花的?”

    青姑朝她惨白一笑,几分无奈:“道长,你忘了,我从前也是在藏锋院伺候的,那树是梨树,生的花,自然是梨花……”

    柳简浅浅一笑:“原是青姑告诉锦屏姑娘,那枯木生花,生出的梨花。”

    青姑瞥了她一眼,疑道:“有何不妥?”

    “敢问锦屏姑娘,你回荣松府的路上,可曾向府上奴仆道出此事?”

    锦屏微怔,点了点头:“青姑让我多叫些人去瞧的。”

    青姑慢慢解释:“那日老夫人初醒,问过了祠堂之事,因是寿辰将近,祠堂失火,又闻……道长先前测字一事,总是悻悻恹恹,那时瞧了花开,我想着是件祥瑞的事儿,若叫旁人知了,也可热闹些,老夫人向来喜欢热闹的。”

    “我先前尚有一疑处,冬日暗生一树白花,寻常人必会先思花是为梅花。那时我同府上婢女枚儿同行,忽然闻就府上有人呼藏锋院的梨花开了,枚儿当时首问便是冬日里怎么可能生出梨花……如今此疑也释开了——府中所言,想必是三人成虎,这藏锋院,是生生‘开’出了朵梨花来。”

    青姑闻此言,目光渐聚焦至她身上。

    徐同知不知她扯出这一堆的事来是为何,皱着眉头打断她:“她既然是藏锋院旧奴,认出旧院的树来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就算不是她先瞧到的,旁人瞧到了梨花也会说,你总纠结在此处做甚。”

    柳简略是无奈看了时玉书一眼,猜测着倘若是时玉书来问这一遭,徐同知必然不会如此相待:“梅树是先花后叶,梨树则是先叶后花——若我不曾记错,那夜所见的树,并无枝叶……少卿当时也在周府,想必也是瞧见了的。”

    时玉书浅浅嗯了一声,再无旁的话。

    柳简咬了咬牙,他故意不接话,分明便是怕她将此案丢回给他来解。

    她只得继续:“凶手筹谋多时,巧意设计出这一场戏,却在此事上生出这样大的疏漏,我想,应该是凶手已经没有时间了,而为了计划顺利进行下去,凶手只能主动向旁人告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