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么时候知道的?”青桐一面喝汤,一面有些心虚地问道。

    燕平原爱怜地看一眼她,道,“很早,你刚被册封公主的时候吧,是回悠飞鸽传书告诉我的。”

    青桐呆了一下,哦,原来是回悠。心中一阵难过,临别时未及面辞,以为此生都难以再见,没想到,她已经替自己发出了求救信号,难为她一双慧眼,看得清这普天之下唯有燕平原才能救自己。

    “我想你定是不愿我分心,但这种事情怎么能不告诉我,若非回悠传书,等邸报传至夏州,我大概只能杀进回鹘部才能救你。”燕平原柔声责怪道,“我既说过要照顾你,自然要护的你周全,你也要完全相信我啊。你放心,以后再不会让你受如此委屈。”燕平原又盛了一碗汤放在青桐面前,回身拨弄火盆里的炭火。

    青桐呆呆地盯着他,火光映在他消瘦的脸上,即使满脸胡子也遮掩不住疲惫,他大概一得到消息就日夜兼程而来吧,青桐想。她搁下勺子,走过去拽了拽他的衣袖,燕平原扭头看着她,眼里皆是爱惜。

    青桐忽的觉得手掌被一股温暖包裹,是燕平原握住了她的手,她脸一红,抬起头,正对上燕平原灼热的目光,吓得她忙低了头,轻轻问,“咱们什么时候走呀!”

    燕平原想了想,道,“再过两日吧,我要教给他们几套阵法,适合草原上抗敌的。”

    “阵法?为什么啊”青桐不解。

    燕平原道,“回鹘和中原的关系其实一直不错,咱们大晋建朝这么多年,与回鹘也都是相安无事。这次回鹘发兵金州,是受了羌人的挑拨。不过他们现在应该十分明白,与大晋为敌绝对不是明智之举,所以,过些日子乞罗会派人去金州递降书,对大晋永世称臣。”

    “所以他们就是大晋的盟友了?”青桐挑眉道。

    “是属国而已,不过回鹘现在无论是地理位置还是部众数量,在战争中都没有太大优势,甚至可以说是很危险。这次降晋就算是背叛了羌人,羌人必不会善罢甘休,日后免不了一场大战。我与羌人对战十年,对阻敌和守御的阵法有些心得,对抗羌人军队尤为有效。所以打算教给他们,日后若遇危急时刻,尚可抵御到大晋发兵来救。”

    青桐点点头,又弱弱地问,“是用阵法来换我吗”

    燕平原忍笑道,“当然不是,若阵法能换你走,我可以倾尽平生所学,全部教给他们,就算留下来给他们做教头都可以,”他伸手摸了摸青桐的头,“你可比阵法金贵多了。”

    “哦。”青桐脸上微微一红,又岔开话题,问道,“那你是怎么变成传教使的,还有,我怎么成了圣女呢?”

    燕平原意味深长地一笑,“形势所迫,急中生智啊!很多时候,人力所不及的事情,神明教化却可以。”

    他拉了青桐挨着火盆坐下,继续道,“那一天我带人赶到此处,已是拂晓,正碰见乞罗可汗被五花大绑缚于广场上,原来是他手下齐齐格部落里造反,我想若乞罗被杀,虽然带你离开会少许多麻烦,但是回鹘部落又要战乱数载,于大晋也十分不利。于是我就把他救了。”

    青桐听到此处,点点头,乞罗可汗虽然起兵攻晋还要求公主和亲,但他的确是个不错的首领,库满口中也多次提到,整个部落都十分爱戴乞罗,今晚草原上男女老幼毫无顾虑地欢歌起舞更可以证实这一点。

    燕平原又道,“回鹘部信奉摩尼教已久,我便假称是光明使者座前传教使,本是为了自抬身份,以图说话更有力度些,好劝说他放你离开。谁想到他们一听如此,竟然丝毫不怀疑,认为我是明尊派来救他们的,敬我如神灵一般。这倒让我十分出乎意料,我一想,索性让你也成为神灵,事情就会好办多了。我就说你是光明使者亲自选中的圣女,摩尼教圣女是最为纯洁的女子,如果此事为真,他们是绝不敢娶你的。碰巧此时孟指挥使派人来传信,说你们大难不死之事,乞罗听了更是吃惊,以为库满是跟在你身侧才得以活命,越发将信将疑。后来我暗中拷问了齐齐格,得知你们是在万洮驿被伏击,忙派人去寻。正撞见那些回鹘侍卫都被捆在客栈里,从他们口中打听到了事情经过,又派人去追回了马匹箱子,诸事齐备之后,我就说这都是你灵光庇佑的缘故,乞罗这才深信不疑。”

    青桐知道事情并不像燕平原口中说的这样容易,他为设此局肯定不知耗费多少心思,连夜在雪中奔波,救回侍卫,追回财物,又以传授阵法为诱饵,才哄得乞罗深信不疑。当下心疼地摸摸燕平原手上的冻疮,轻声说,“累你受苦,我十分不安,哥哥若泉下有知,怕是要怪我了。”

    燕平原温和一笑,摸着青桐的头道,“我照顾你并不只因中柯之故,你明白的。”

    青桐心中甜蜜,脸上通红,忙把自己一路上的经历都说给了燕平原。说到竹虚为救自己和库满而亡之处,青桐心中难过,燕平原忙劝解。后又说起娜吉要青桐进入九脊殿之事,燕平原眉头一皱,心里警惕起来。

    “对了,羌人,”青桐猛地想起什么来,问道,“你来这儿,夏州怎么办,羌人不是早就进攻夏州了么?”

    燕平原微微一笑,“我走之前都安排好了,以夏州的布防三月之内无忧。走吧,夜已深了,送你回帐中休息吧。”

    青桐答应了,站起身来,燕平原替她裹紧了披风,二人走出帐来。

    此时已过三更,回鹘寨中一片静寂,除了最外层有哨兵值守,帐群中早已无人走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