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府已经十几天了,青桐心情十分郁闷。虽然她万般不愿接受父亲是谋反逆臣的事情,可是几番追问之下,叔叔秦治躲闪回避的态度似乎更加证明了那件事情的真实性。

    这日正是青桐之兄秦中柯的忌日,秦府准备了祭扫之物祭奠。青桐亲自奉斋供香,思念父母兄长,又兼近日心中烦闷,呜呜咽咽,不胜悲切。

    “姑娘,”门外知心急火火地跑来,“姑娘,门上报说夏州都督燕将军来了,老爷在前面厅上陪着,命白管家来传话,少时要来祭奠世子,让姑娘预备着。”

    秦中楷听了,忙领着中棣、中桥前去迎接,青榕也带了妹妹们到后院去了。

    青桐忙拭了泪,命知心取了新的香炉,祭酒,纸钱来,才准备完毕,就见叔叔引着燕平原到了门前。

    青桐不知今日燕平原为何而来,当日,他与哥哥都是平王伴读,据说感情非常要好。若是因此前来祭奠,倒也说得过去,可是这十五年从未来过,怎么忽的今日到来了?又有些说不通。

    “国公爷留步,容平原私祭吧。”燕平原拱手道。

    “都督自便,老夫前厅等候。”秦治心中暗暗称赞平原处事妥当,中柯是自己内侄,乃是晚辈,自己陪祭很是不妥,燕平原聪明,一句话化解了尴尬,于是欣然去前厅等候了。

    燕平原独自走进祭室,先向起身行礼的青桐点头示意。随后拿起桌上的香,点燃,插在香炉里。双膝跪地,取了桌上准备的纸钱焚化,端起桌上供着的酒和茶,往地上稍稍洒一点。

    青桐依礼叩首致谢,却见燕平原并不起身,盯着桌上的牌位默默不语,良久,方低声道,“中柯于我而言与亲兄弟无异。当日,燕氏全族战死沙场,我仿佛进入了黑暗世界,不知饥渴疼痛,不辨黑夜白日,昏昏噩噩,如痴如呆。就在这时,中柯病逝了。人悲痛久了,似乎就感觉不到悲痛了。我没去送他,没有见到最后一面。我心中有愧,无颜见他,也无颜再登贵府的门。时间越久,就越不敢面对,明知有愧,有错,可是都没有勇气承认,改正。唉”

    这话虽是对着青桐说的,可青桐听了更像说给哥哥听的。她也不语,俩人就这样默默地看着供香一点点变成灰。

    “那日的事情,你不要多想,我会查清楚的,你放心。”燕平原依旧盯着牌位,轻轻地说。

    青桐一惊,有些意外地望着燕平原。

    “放心吧。”燕平原又温和地重复。

    “谢谢你,我,我也要查,我帮你。”青桐脱口道。

    “好,不过不要冒险,危险的事情我来做。”燕平原慢慢起身,施了回礼,出门去了。

    青桐怔怔的盯着空荡荡的门口出神,过了良久,她才回过神来,瞬间就感觉到炎热的空气里似乎弥漫着什么,她警惕地嗅了嗅。

    是香气,暗暗的幽香。这种香气,初闻时与脂粉香气无异,但细细嗅去,却是一种沉淀下来的味道,幽静,森然。青桐知道,这是薛姨娘身上的味道。她起身走至回廊上,左右环顾,并无人影,可以推断,薛姨娘应该刚刚离开,那么自己与平原的谈话显然已经被她听去了。

    若是在一个时辰以前,还是万念俱灰的青桐,断然不会对此事有过多的留意,或许连这香气都不能发现。不过现在,在听到平原要彻查那件事的决心后,她又燃起了希望。就如人即将被水淹没的时候,随便抓住什么都会当作救命的稻草,何况还是屡次救她的燕平原。

    所以这会儿,已经非常清醒的青桐,拂了拂衣袖,打算亲自去会一会这位姨娘。

    薛姨娘此刻正若有所思地端坐在厅上,手里轻晃着一把精制宫扇。

    “姨娘,二姑娘真的会来吗?”小丫头金雀把从井中取出的洛神花露搁在桌上,一面问,一面回身取茶具来调兑。

    “哼,或许吧,她是师父选中的人。”薛姨娘闭了眼睛,轻叹一口气,“不过,如果她确实没什么灵性,我必得请师父换人,可不能误了咱们的大事。”

    金雀点点头,继续忙活着手中的活计,她可不知,薛姨娘说的话只有三分真心,其余七分都是私心。

    自从发现燕平原对青桐似有动情之事,薛姨娘先是极度抓狂,打算等青桐从宫中回府之后好好惩治一番,可惜未及动手,师父就传来命令,让她接近青桐,吸收入九脊殿。虽然宫中线使也有消息传递出来,但信息支离破碎,薛姨娘明显感觉到,师父并不打算把整个计划告诉自己。她很失落,但为了保证自己在九脊殿的地位,她只能按师父吩咐的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