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从一开始就知道此行艰难,沈初荷巡视一圈下来,并没有人畏难退出。

    说不骄傲欣慰,那是假的,虽然也有一缕担忧,但只要这些女孩能够坚持到底,这一段经历必定会成为她们人生中最宝贵的财富。

    在最后一处院门外站定,这家是个寡妇,带着五岁的儿子独住,如今借住在这里的,也只有一个医女,是连沈初荷都没想到的人——金枝。

    “你来做什么?”

    金枝依然是一副死鱼脸,对沈初荷,她就没有过好脸色。

    “来给你个机会,现在想退出,还来得及。我派人专门护送你回京城。”

    沈初荷在金枝对面坐下,一如既往般落落大方,和对方别扭的样子形成鲜明对比。

    “我不回去。”

    出乎沈初荷意料,金枝竟答得斩钉截铁。这实在是让她好奇,伸手拨了拨炭盆里不多的炭火,她疑惑道:“说实在的,你能坚持到现在,确实让我意外,我记得你从前的志向是嫁入豪门,半点儿苦都吃不得,怎么如今在这样冷的房子里,你竟还不肯退出?你可知道?越往北越冷,你确定还要吃这个苦头?”

    “虽然冷,虽然苦,但总不会死吧?如果你们都能坚持下来,我为什么不能?享福也好遭罪也好,总得活着才能说这些,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真不敢相信,这话竟是从你嘴里说出来。”沈初荷惊讶看着金枝:“所以,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你这会儿总该告诉我了吧?”

    金枝瞪着她,油灯下,那双漂亮的桃花眼渐渐泛上泪光,好半晌,她才扭过头,哽咽道:“齐容死了,你知道吗?”

    “什么?”沈初荷惊得眼睛都快瞪出来了:“怎么可能?入冬时我还看见她的丫头去药店买药,这才几天?三个月都不到,怎么……怎么人……人就没了?什么时候的事?”

    “半个月前。”金枝垂下头,仿佛无意识地扒拉着柴炭,喃喃道:“从两个月前,我去看她,就发现她情况不太好,人都瘦脱相了,说话都有些颠三倒四的,一个劲儿和我说她要生个孩子,说只要生出儿子,就好了。我……我劝她几句,她也不听,还冲我发火,把我撵出来。”

    沈初荷静静听着,想起齐容出嫁那天,分明还宛如昨日,没想到如今再听到这个名字,竟已是天人永隔,这让她有一股强烈的不真实感。

    “其实你说得没错,我和她之间,从没有什么姐妹情意,不过是臭味相投,所以走在一起互相利用罢了。”

    金枝擦了擦眼泪,自嘲一笑:“但人就是这样奇怪,她若嫁入豪门过得好,我心里只会嫉恨她,想着我定要比她嫁得好,飞得高,这才痛快。可偏偏她过得那样惨,我……我从看过她那一回,心里还真就记挂上了。隔不到三天,我又去了一次,这一回她似是清醒了些,拉着我的手哭着说,她是不能活着出那个火坑了,叫我千万以她为鉴,千千万万不要再入豪门,还说仔细想想,你说过得话,字字都是金玉良言,她只恨她当时竟不肯信。她叫我一定不要再记恨你,不要在意面子,要和你好好学本事,给自己挣个安身立命的机会,不然以我爹娘的性情,我没这个本事,必定会重蹈她的覆辙。”

    说到这里,已是泣不成声。沈初荷沉默片刻,方摇头叹息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可惜啊,她明白的太晚了。”

    “是啊。”金枝擦了擦眼泪:“她明白的太晚了,已经没有机会了。如今剩下我,我不能再那么愚蠢。这是齐容用命给我的警示,我还毫不在意,还去想着什么飞上枝头,我是活腻了吗?呵呵!如今才知道,那些豪门,哪里是枝头?分明就是片烂叶子,上去了,还没等站稳脚跟,就得摔下来。”

    从屋子里出来,沈初荷心情仍然有些沉重。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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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er>在医女馆见识过那位侯府二公子的嘴脸后,她就已经预料到,齐容的结局大概率不会好,她只是没想到,这结局竟会来得这么快。

    回想过往,齐容的确没给她留下过一丝好印象,但这人虽然坏,却也没做过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所以心里难免有一丝遗憾,毕竟对方还这么年轻,不到二十岁的年纪啊,就如枝头鲜花,尚未绽放便已凋零。

    在路上又走了十天,果然越到北方越冷,队中的大男人们渐渐生出一些抱怨,如果不是迫不得已,谁愿意来这苦寒之地做军医?

    然而那一群医女,却不知怎的,竟是热情高涨,明明北风肆虐,她们的马车里还动不动就传出歌声,越发衬托的这些大男人死气沉沉无精打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