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色凛冽,魏谦隔着人群遥望向顾惜惜,苍白的脸上一双黝黑眸子渐渐亮起来,如暗夜初升的星辰。

    十年之前,唯有她向他伸出援手,十年之后,也只有她。

    她待他如此,他又怎能因为她神志不清时一句而话而耿耿于怀?

    刹那之间,无数情绪翻涌激荡,魏谦想大笑,想长啸,然而到最后,却是一言不发,只将手中长鞭再次挥出,狠狠打在宋直脸上。

    一下,两下,三下,宋直躲不开,也没有躲,他一脸隐忍地受着,又不露痕迹地挪了挪,将那条正在流血的胳膊转向众人。

    但鞭子并没有停,很快,宋直脸上被抽得鲜血直流,长衫也被抽破了,围观的人倒吸着凉气纷纷往边上躲,看着完全不准备停手的魏谦,低声议论起来。

    宋直虽然理亏,可魏谦这么蛮横,也绝不是个善茬!也怪不得宋直与他不和,这种一言不发就下死手的蛮子,谁能忍得了?

    顾惜惜看得怔了。魏谦这厮,脑子约摸不好用吧?不然怎么只知道蛮干,把她打下的大好局面一下子全毁了?

    固然这两个人狗咬狗,一起咬死了最好,但这厮上次既然只是砍伤宋直,这次多半也不会杀他,待会儿他出完气拍屁股走了,难道还要她来收拾烂摊子?

    不行,得拦住他。

    顾惜惜近前一步,柔声叫道:“退思。”

    长鞭在半途中硬生生收住,魏谦催马向她走来,周遭的人见他杀气腾腾的,呼一声都躲开了,魏谦很快走到顾惜惜近前,从马背上俯了身,定定地看着她。

    浓密的长睫毛环绕着黝黑的眼眸,有些湿,有些深,不知怎么的,顾惜惜竟想起了自家的爱犬。

    呸呸,狗狗那么可爱,这厮怎么能跟狗狗比!

    顾惜惜心里嫌弃着,声音温柔着:“退思,今天是下聘的大喜日子,犯不上为这种小人败坏了兴致。”

    魏谦看着她,她一双眼睛生得极美,如春水,如星辰,瞳孔里倒映出他的模样,小小的一个,卑微地仰望。心里某个地方慢慢软下去,魏谦将长鞭卷起,握在手中,是啊,大喜的日子,犯不上为那种人坏了她的兴致。

    顾惜惜浅浅一笑。这厮倒是听话,她一场郎情妾意的好戏,总算没有白演。

    宋直却不死心,捂着伤口又开了口:“我一片诚心,天日可表,二弟,无论你恨我也好,打我也罢,我都不会怪你,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

    “呵。”顾惜惜抢在魏谦再次动手前出了声,“你若真心为他好,就不会到处诋毁他,更不会打着他的旗号到我家闹事。你费尽心机,无非是想挑唆得我与他姻缘不成,宋直,退思光明磊落,我信他敬他,绝不容你欺他辱他!”

    魏谦紧握鞭梢,沉默地看着顾惜惜。不,他并不光明磊落,光明磊落的人杀不出尸山血海,也抢不到权势,但,她这么说,却让他觉得满目的漆黑中,突然映下来一道光。

    一股久违的酸涩滋味涌上心头,魏谦闭了闭眼,再看宋直时,满腔柔情刹那变成杀意。

    他在算计她,他想骗她离开他,他总是想夺走他珍爱的一切!

    长鞭再次甩出,啪一声抽在宋直嘴上,宋直有意大叫一声,急急说道:“二弟,我不怪你,无论如何,我们都是一家人!”

    “谁跟你是一家人?”顾惜惜立刻驳斥,“他姓魏,你姓宋,你们两个十年前就已经恩断义绝,你对他做过什么,难道你自己不记得?”

    魏谦猛地回头看她,眸中似有火在燃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