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丸是一个与外界隔绝的地方,刀剑自从召唤起,接触到非同类只有审神者,而他们对审神者又是绝对臣服。这样的环境可以说完全就是一个“信徒”的培养皿,孤立的环境,固定的参与人员,神化的领头人,这样的安排实在让人怀疑时之政府的目的。

    审神者没有入职考核,也没有岗前培训,似乎就是选中简历后就直接上任,只要是一个正规一点的公司,都都知道公司员工精神文明建设的重要性,但是时之政府对于审神者却是极度缺少相关要求的,甚至于连监督都是缺乏的。

    看这些刀剑的精神状态便可以知晓,他们是受过很长期的折磨后才会这样的,洗脑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如果时之政府有定时定点的监督,或者不定时的抽查,那些审神者也会有所收敛;刀剑也是会反抗的,那么既然如此,这些刀剑也应该试图联系过时之政府,但是很显然,没有任何作用。

    “这个本丸之前的三任审神者都是什么样的人?”吴织樾眼神柔和,语调和缓,她看着加州清光问道,“清光愿意告诉我吗?”

    “……”加州清光没有开口说话,他眨了眨眼,半晌,才说道,“没有什么好说的……”

    “是吗?”吴织樾笑了笑,没有在意加州清光的不回答,转而换了个话题问道,“审神者应该是女性居多吧?”

    “嗯……”加州清光却是思索片刻,吴织樾的话也让他放下了些戒心,让他松了口气,没有人喜欢扒开伤疤给人看,“听说是这样的,以前出阵的时候,听到其他队伍的刀剑说起,他们的审神者大部分都是女性呢。”

    “这样啊……”吴织樾眼波流转,从加州清光的话中,她也算是清楚了,或许前三任审神者都是男性,或者有两位男性,“本丸之间可以相互联系吗?”

    “不行,”加州清光摇摇头,“每个本丸都是在一个独立的空间中的,除了有联合任务,各个本丸都是相安无事的。”

    “每个本丸的配置都是一样的吗?”吴织樾伸手把玩着胸前的长发,有些好奇地问道,“就像我们这里有‘加州清光’,其他本丸也会有一个‘加州清光’吗?”

    “是的。”加州清光点点头,他也曾怨恨过,为什么同样是“加州清光”,其他的刀就可以生活得那么好,而他,却是受尽折磨。后来,他也懂了,原来“加州清光”也是分三六九等的。

    “你们是一模一样的吗?”吴织樾双手比划了两下,“就是长相、性格、之前的记忆什么的。”

    “是的,我们是一样的。”加州清光微微侧过脸,他的声音中没有丝毫的情绪,眼神中一片冷漠。

    “也就是说,在进入本丸前,你们都是一模一样的啰。”吴织樾眉头微微蹙起,时之政府究竟是用了什么样的技术做出的这一切呢?克隆?

    “对,我们曾经都是一模一样的。”加州清光的语调越发冰冷,他还记得曾经遇见过的“加州清光”们看到他的样子、看到他的状态,那种怜悯而又庆幸带着不明显的炫耀的表情,是啊,他们都比他更受审神者喜爱……似乎所有的“加州清光”都可以得到审神者的喜欢,可以活得开心快乐,彻底远离了曾经卑贱的过去,而只有他,在泥沼中越沉越深。

    他的世界似乎被局限在了一个只能看见黑暗的泥潭中,他每一次呼吸都只能接触到那些恶心的腐朽的气息,它们阻住了他的呼吸,他的脚下有东西拉着他不断向下坠落。或许曾经的他还能见到星星点点的光芒,现在的他则是再也无法见到任何光点。

    “每个人的境遇都不同,”吴织樾笑了笑,“当你有了独属于自己的记忆和经历的时候,你其实才是真正的你自己。”

    “真正的自己?”加州清光重复了一遍吴织樾的话,双眼黯然,“真正的我,便是如此卑微而又无能的‘加州清光’么?”

    吴织樾微微蹙眉,果然,加州清光身上的自我厌恶与自我贬低的气息并不是她的错判。

    人,是一种很神奇的生物,许多人都希望可以正确地面对自己的错误和受到的挫折,不去一味地责怪别人,不推卸责任,也不会一味地指责自己,最终对自己产生自我厌恶感。

    可是,很少有人能够做到,更多的人是极端地走向一方,甚至于经常走错路。

    吴织樾见过很多人责怪着无辜的人,而有的人则是将别人的过错都归结到自己身上,在自己身上将“受害者有罪论”应用得淋漓尽致,明明自己是受害者,但是他们却觉得这就是自己活该遭受,自己本来就有问题。

    比起前者逃避型人格,吴织樾更怕后者,因为后者的思想往往更加“坚定”,他们很难被说服,而且他们往往还有很高的道德素质,他们并不会将“受害者有罪论”运用在其他人身上,因为他们往往认为,唯一的罪人就是自己。

    现在的加州清光就很显然处于一种将所有不幸都归结于自己身上的时候,他的自我厌弃来源于曾经遭受的苦痛,事实上,所有刀剑的不正常都证明了一件事情,他们之前必定都接受过一个对他们来说很重要的人的长期否定。或许他们奋起反抗了,或许他们也积极说服自己那个人就是在骗他们,但是曾经的被否定的记忆却长久地留在了他们的心中,这样的情绪很难完全克服,因为他们自己是没有那种认识的,他们或许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己心中其实是相信着他们恨的那个人的,他们无法将那个人说过的话赶出自己的脑海。那些话可以说是如同跗骨之蛆,在没有在意的时候,那些话会时不时出现,带着他们走向黑暗的泥沼。

    “不是的,你的一生还很长,没有到最后一刻,谁也不能确定谁是怎样的人,因为我们每个人都是需要盖棺才能定论。”吴织樾笑了笑,她看着加州清光,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或许你曾经遇到过错误的人,但是并不代表你是错的,也不代表你的人生是错的。或许现在的你无法理解或者无法相信,但是我依旧希望,你很多年后可以对曾经的遭遇一笑而过,并不是要你放下,而是让曾经对你的影响不再那么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