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着镜子垮起个批脸,只见镜中的怨妇脸也回以同等僵硬的刻薄脸。

    一双坚硬有力不容抗拒地双手牢牢把我的脖子拉直,各色染料刷在我的脸上上来来回回,最后阿娜用红色点在我的鼻头上,颇为帅气地点头道:

    “多么阴暗的人偶,我要让你做王子的奴隶。”

    我想转动脖子,却发现全身被金色的长线缠绕,这个动作显得那么迟钝,倒像是金线在牵引着我的肌肉运动。

    阿娜掰正我的身体,她火辣的烈焰红唇就在我的眼前,我注意到她紫色头发下,竟也是紫罗兰一般的眼睛,这让暴躁的阿娜形象平添了几分柔情。

    然而这份柔情很快被证明是错觉,也就是当我见到“王子”的时候:

    一头黑色的巨蟒,正留着哈喇子,钻过巨大的大理石柱,扑闪扑闪着一双绿眼珠子盯着我看。

    “瞧瞧,王子多么喜欢你。”

    天,何必为难富婆。

    大执事从高处的日光玻璃下缓缓成形,不同于他的人类形态,这个样子的他实在是像西方传说中的天使,可惜,他信奉的是撒旦。

    “阿娜小姐,你几天前的行动,我需要一个解释。”

    黑蟒一口叼住我的脑袋,失去痛觉的我顿时陷入一片潮湿的黑暗,我想,那是“王子”的口腔,我两腿悬空,努力集中注意力,偷听起两人的对话来:

    “为什么不变化身份再去执行任务?你这样子,很有可能让那群讨厌的蚂蚁寻迹找来,那样的话,会给夫人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大执事的说话语气里,是我再熟悉不过的小心翼翼,为何呢,初次见面的时候,大执事的气场可是把阿娜压得死死,我大胆揣测起来,难道这段时间他有什么把柄落在阿娜的手上?

    阿娜转动手中的化妆刷,翘起个二郎腿,似乎不打算回答。

    “我希望你的忠诚依然属于魔神撒旦。”

    阿娜不屑一顾,回以同等的敬意:

    “就如同你的忠诚在夫人两腿之间一样坚固。”

    ……

    阿娜与大执事不欢而散后,我和体形缩小百倍的“王子”出现在了这里。

    能照见倒影的地方就是镜世界与人类世界的隙缝,我从被保洁阿姨擦的锃亮的铝合金大门里钻出来的时候,首先看到的八个字就让我又气又怒,暴跳如雷:

    ——古灵女士音容不朽

    “王子”如同掌握绳索的戏偶大师一样,熟练地指点我迈开僵硬地步子,然后甩下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闪进了周围的灌木丛中。

    我徒劳地尝试着闯进不远处草地上的哀悼会现场,或者试着用尖锐的嗓音向这该死的世界宣告我还活着的事实。

    但我唯一能感受到的,只有无尽的金色长线穿透我的身体,扎根向下蔓延,缠绕远处的种种镜面,形成一座浮在半空的后土废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