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个陌生的中年男人,她头一次见。

    但只消一眼,她就猜出了他的身份,因为他的五官有种熟悉感。

    这种熟悉感来源于她自己的脸。

    从小到大,她埋怨过他成千上百次,但她更渴望过他亿亿万万次,她对他有

    着本能的好奇和期待,尽管母亲不允许她问,她还是一次次触犯逆鳞,用尽办法打听他的消息,在脑海中想象他的模样,期待着哪一天他会突然出现,抱着她把她举过头顶,带她去儿童乐园骑小马,宠她哄她。

    他一定有迫不得已的苦衷,他一定是爱她和妈妈的。云边用尽想象力,给他编排各种各样的剧情。

    在小云边的世界观里,爸爸是神秘而伟大的,这种崇拜只需要血缘一条理由就足矣,是每个孩子对父亲毫无保留的爱。

    随着长大,云边渐渐停止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认清自己的父亲是个不负责任的渣男,不值得她惦记什么,如果见面,她想质问他为什么多年来对她不闻不问,想发泄自己这些年因为没有爸爸而遭受的非议和嘲笑,想为妈妈一个人赚钱养家鸣不平。

    她从来没想过,会在这种情况下和他碰面。

    “真的是你?”男人局促地笑了笑,笑容里有明显的讨好,“我只是来碰个运气,想着你妈妈应该会把你送到临城最好的学校来。本来还愁没有照片不好找人,没想到你长得这么像我……”

    云边抬手拽住肩上书包带,凝下心神:“你有什么事?”

    “我叫宁温书。”男人的自我介绍很直白,“云边,我是你爸爸。”

    最后那百分之一的不确定也被证实,云边露出个礼貌微笑来:“我没有爸爸。”

    “这些年来是我对不起你,但我有苦衷,是你妈妈不让我看你……”

    “有事说事吧。”云边不想听,十六年了,只要宁温书有心想见她,怎么可能见不到,母亲又不是二十四小时把她拴在裤腰带上。

    他有一千种一万次机会来见她。

    可他一次都没有。

    她苦苦等待的那些年里,但凡他出现一次,她都会毫不犹豫原谅他。

    宁温书沉默片刻,充满恳求的眼睛里染上悲戚的色彩:“云边,看在父女一场的份上,爸爸求你帮个忙,爸爸是在是走投无路了。”

    边赢从校门口出来看到的就是这个场景,云边被一个中年男人苦苦纠缠。

    他以为她又惹到什么麻烦了,走近点才发现对方处于劣势,言辞恳切,而她高高在上,冷眼旁观。

    边赢听到男人说:“你要怎么才肯原谅我,你要钱吗,我可以给你跪下。”

    而后是她三分凉薄三分漫不经心的无理要求:“好啊,那你再磕几个响头,我就考虑下。”

    男人一时愣住了,本想把话说绝了引发她的同情心,哪里想到她非但没有,还要趁火打劫。

    大庭广众,他当然不可能跪。要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