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愤青时代写的一篇杂文,一些年少轻狂的记忆。

    这篇稿子写于六一,一直没有发出,一是不愿破坏节日的气氛,招人嫌,另一个原因,不说也罢。现在还是要把它贴出来,因为有些伤口,即使你不提它,它依然存在,隐隐作痛)

    穷孩子的梦想

    又到六一了,也许是年龄越来越大的缘故吧,每年这个时节总是想起自己小时候,然后对记忆中那个没出息的小不点儿笑笑,很惨然。

    因为那时候我的梦想就是:快点长大,用一块钱买二十根儿冰棍儿,躲到一个没人的地方自己独享,谁也不给!

    那个时代的最强音却是振兴中华。记得班上的一个同学用毛笔写了漂亮的“振兴中华”四个大字贴在黑板报栏,老师还教育我们要向他学习,做一个有理想的少年。

    然而我却固执着自己的梦想,买二十根儿冰棍儿,躲到一个没人的地方自己独享,谁也不给!要吃牛奶的,尽管小豆的可以买三十根儿,但我就要吃牛奶的!

    这个梦想不能跟人说,我却带着他,在塞外小镇的旷野中长大。

    那时候爸爸妈妈都很忙,经常加班。但每月也只有三十几块钱。几乎每到六一我都要“例行”逃学,因为那天学校有活动,要穿新球鞋,我没有,家里也不给买。记忆里最奢侈的时候就是妈妈发工资或心情好的时候,给我一个大崩儿,买根冰棍,不敢咬,因为那样吃得太快,通常是含在嘴里,慢慢地等他化掉,回味无穷。

    其实也曾经富过,过年的时候的压岁钱加起来有五六块还多,但照例总是被父母收回,说等我长大后给我。于是我就拼命的想长大。

    后来自己终于长大了,一个月的工资可以买上千根儿最好的冰棍儿,却再也没有吃冰棍儿的渴望。即便在和家人闲谈时,也不敢再提起。因为母亲的单位已经在某公所主持的“抓大放小”的潮流中被卖掉,她的退休金已无着落,虽然我们和父亲都说养得起她,也的确养得起他,却无法抹去她眼中的忧郁。过年时,看着一向要强的母亲卑微苍老的身躯,我们兄弟几人都无能为力。我们都知道那百十元的退休金不够我们一顿饭的开销,却代表着母亲前半生奉献给国家的价值,如今在她自己心中,她已是个需要人供养的废人。我那二十根儿冰棍的梦想,足以打碎她所有的精神支撑。因为在我最想吃冰棍儿的时候,她为单位的所有加班,都是为“四化建设”而无偿的。

    九八年领导要我写一篇歌颂改革开放以来中国变化的文章,尽管当时我身在北京,已经去过了深圳、广东、上海,看尽了中国最繁华的城市,却迟迟不能下笔,最后以学工科的写不好文章而推掉。因为纵使我写尽世上所有颂歌,依然无法面对母亲的眼睛。很惭愧自己虽然在京数年,依然买不起一套经济适用房,把父母接来,安享晚年。而母亲却总在信中安慰我,说她以我为荣,因为在左邻右舍中,我是最有出息的孩子。我小学的六十几个同学,除了父母由背景的之外,大多数已下岗,在街上摆地摊儿为生。能够飞出小镇的,不过四个。

    我很幸运的,飞了出来,把小镇远远抛在了回忆中。将来我的孩子,将不再以冰棍儿为理想,他们能和大城市的孩子一样,在年少的梦里,指点江山。而我小学同学孩子,我不知他们的梦与现实是什么,但愿,每个有梦的明天不再有泪。

    后记;写这些文字很累,搁笔之后,心情郁结。我并不想揭示些什么,或反对些什么。只是生在变革年带,我们这些承受阵痛的小人物不过是锅里的小鲜,至于清炖还是红烧,自己是无法作主的。且夫天地为炉,阴阳为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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