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茉绥站在池家花园中,面前是一排清香四溢的桂花树,枝叶郁郁葱葱、十分紧密,掩盖住了从别墅中映照出来的灯光。

    “姐姐,你和我才是同一类人,你为什么就想不明白呢?”池旭泽贴在她身后,缓缓道。

    池茉绥从身前的桂树上折下一截枝丫。细小的一段棕色枝丫,其上延伸出墨绿色的叶片,间或点缀着嫩黄色的四瓣小花。她伸手将枝丫举高,奋力想让它感受到一点从别墅中照出的光芒,却无论如何也够不到。

    一只手从她身后伸来,微微用力,从她手中拿走了那段枝丫。

    “你何必那么费劲呢?”池旭泽一边说,一边用另一只手拨开紧密树枝,随后将那一小截放在了空隙之中,“你看,这不就能照到了?”

    池茉绥看着眼前的场景,抬手扶上树干,轻轻摇晃了两下,那一小截在缝隙中的枝丫就这样掉落下来。

    “你看,”她微笑着低头,随后抬脚踩住枝丫,“你这样又有什么用呢?一时的爽快罢了。”

    “那起码也有一时!”池旭泽气吼着把她转过来面向自己,“你想要光,可是向上根本就够不到。就算再努力你也够不到!你到底明不明白?不如走走捷径,起码还能有一瞬的光亮。”

    池茉绥双臂被他紧紧攥住,面上表情却仍然平静。她踮起脚尖,将那一小段枝丫在脚下狠狠地辗轧。枝丫上的花叶逐渐被分离、扯破、碾碎……

    “我,和你,永远都不会一样,”池茉绥仰头看着他的眼睛,唇边仍然带着笑意,一字一顿道,“我永远不会自甘堕落,也永远不会饮鸩止渴、自欺欺人……”

    她用力推开他,掸平衣服上被他攥出来的痕迹,随后再次抬眼看向他,带着几分嘲讽:“池旭泽,你这个懦弱又虚伪的废物。”

    说完,她转身就要离开。

    身后人却扯住了她的衣角。她没有回头,可他的声音却钻进了她的耳中,像一颗颗锋利的钉子:“你勇敢?池茉绥,我劝你认清现实。你到现在都还看不得血吧?”

    池旭泽低头贴近她耳畔,热气儿带着字音刺进她的右耳:“有些事情,不是你想忘就能忘的,也不是你想避免就能避免的。伤口就在那儿,你想躲,但是你终将发现自己一辈子都躲不掉。阴影会无时无刻地萦绕在你身边,即便你再优秀、再努力,午夜梦回时,它还是会回来找你的。”

    池茉绥的身体忍不住发抖发颤。她想躲开那些字音,可身后的池旭泽却像无处不在的恶魔一般,死死地拽住她,将那些话输入她的大脑。

    “姐姐,你太清楚不过了——你和乔西越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似你我一般在地狱中的人,向往光明是本能。可光离我们太远了——无论我们多努力地向上跳,都够不着的。最终,只有地狱中的人相互舔舐伤口,才能够依偎取暖。”池旭泽一边说,一边伸手撩起她面颊旁边的一缕发丝,帮她别在耳后。

    池茉绥奋力向右看去——那排桂花树,就在那排不高的桂花树后,就是光亮。看似近在咫尺,可她无论如何也逃不脱、过不去。

    “滚……”她颤抖着发出一个音,“你给我滚!”

    池旭泽放开了她,却笑得像是个尝到新鲜血液的吸血鬼。甜美的血液被他所吸食,慰藉了他无法白天出现的忿恨怨念。

    脚下的枝丫早已不成形了。从被人自树上折下的那一刻起,它就在不断地衰败,而池茉绥的辗轧也不过是加速了这一过程罢了。

    “你姐姐呢?”池英杰看着刚从花园里回来的儿子,问道。

    池旭泽瘫倒在沙发上,懒懒道:“没注意。好像是在花园里赏桂花呢吧?您也知道,最近桂花开了嘛,她可能觉得好闻,所以就多待一会儿呗。”

    “我叫你去喊她回来,你怎么连她在哪儿都不知道?就自己出去逛了一圈儿?”池英杰蹙起了眉头。

    一旁的李思琴拉住了他:“哎,你别吼孩子,孩子都这么大了。”

    池英杰冷哼了一声:“他都这么大了,还这么不着调。一天到晚像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