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隆冬,岁暮短景,霜雪寒霄。

    一夜之间,漫天飞雪便悄然飘白了整座建安皇城,直到婆娑暮色渐渐被晨光驱散,云层之下,星子隐褪,东方慕白,云光浮动,北楼的钟鼓被第一束遥遥相对的白光唤醒!

    日出晓起,晨分三刻,更鼓人迎着清冷晨风,撞钟启时,百余下悠扬而又厚重的鸣钟之音回旋在半空之中,旋即落入鼓楼下各处守夜更夫耳中。

    很快,细细碎碎的竹梆声便陆续响起在街头巷尾之中,伴随着不绝于耳的缭绕钟声,似是在驱走夜寒的同时,亦能将这股暖意带向肃杀萧瑟的西北战场,以此来助告魏军大捷!

    冬月过后便是除夕渐近,本该是万家团圆的日子,大魏西北边境突起战乱,草原沙虏各国为争利产,暴起内乱,最终竟出其不意的上下同欲,反将战火烧到大魏边境。

    尚登基三年的新帝魏元宏,当机立断,亲自挂帅出征,中军士气大争,一路号角冲天,从玉龙关打到九道流雪山,势如破竹般的收复失地不说,反而是有将沙虏各小国纳入麾下之势。

    如此,大魏西北边境又将要扩充数倍不止,本就地广物博的魏国,更入云霄,周边小国亦不敢再有造次谋乱之举。

    关外,边境百姓皆奔走宣告,这场战役,新帝必将大胜而归,绵延大魏辉煌盛世。

    而与之遥遥相对的关内建安皇城,梁太后监国,却传旨下令不得乱传西北前线战事任何消息。

    此举弄得皇城内外,朝野上下,皆是一片人心惶惶。

    午色将起,日光渐浓之时,天光却诡异的暗了下来。

    这夜只黑了刹那之间,同时,为帝祈福的长明灯在鼓楼覆灭,天生异象,朝野哗然!

    片刻之后,一束明光破云而出,看似暖阳融融,却是将灭顶之灾带向人间。

    左钦天监司手持星盘,声音隐有颤抖,“回太后,星盘所指祸引,是皇后娘娘的居所,嘉福宫。”

    法堂一阵静默,只有佛珠轻转,梁太后似是思虑了许久,半晌才道:“哀家可是老眼昏花,上次星象之说,左法司卦凶,淑妃却是有孕吉兆。若此卦再错,事关皇帝性命,哀家倒认为,这左法司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不,不!”钦天监司登时吓得魂飞魄散,立刻跪拜在地,“太后息怒,这自古后宫祸国,百年才有一次,这卦象不会有错,中宫皇后娘娘就是误国的凶兆。”

    梁太后收起愠怒,将佛珠放在法堂之上,又把长明灯剪灭,随侍的太监总管孙得海立刻会意,上前低声道:“回太后,奴才照着您的吩咐,李太医已经离京还乡了。”

    梁太后揉揉眉心,甚少有笑的脸上竟带了一丝怜惜之意,目光遥向门外,叹息般的开口道:“皇帝身家性命大于天,不能有丝毫闪失,传旨下去,禁闭嘉福宫门,皇后立刻禁足。”

    左法司擦擦额头冷汗,还没来得及擦干净,只听得梁太后又道:“若皇后不从,便拨一队禁卫军来,日夜守着就是。”

    孙得海跪地领旨,一屋子后廷嫔妃,乃至宫女侍从,皆大气都不敢出。

    角落里的淑妃面色沉静,她侧过头去,仿佛能看到梁太后嘴角的一丝冷笑,但却是转瞬即逝。

    梁太后与新帝魏元宏不睦由来已久,她能从上次祸事中独善其身,则是心甘情愿作棋为太后所用。

    至于那个皇后娘娘,七年无所出,还深得恩宠,早就是梁太后的眼中钉肉中刺了,身边无皇帝庇佑,亲眷又都上了沙场,只怕是凶多吉少。

    嘉福宫内,皇后身披着浅色裘衣,靠坐在玉角亭旁,看几株老梅正斗雪开得盛艳,仿若夜间明火,不屑白昼光芒,傲然迎风而立。

    方才的光芒,林宁也不甚喜欢,甚至可以是厌恶,钦天监一句话便可振荡朝野,说出后宫误国这种话,可西北战事,又岂能为她一女子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