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沙城在雁回关以西五十里外的地方,位置上面要更靠北一些,比起雁回关的环境来,黄沙城要更恶劣一些,不过说来也奇怪,拒北城却是出现了零星的绿意。如果说雁回关和拒北城还能够看见一些绿色植物或者低矮地衣,那么黄沙城周围便是一望无垠的沙海和沙丘。

    雁回关新兵营的队伍在午时吃过饭之后就很快出发了,队伍要在两日内抵达黄沙城,然后休整一天,整改编制,最后就会开拔到拒北城。

    眼下年关已过,江南地区可能已经打春了,眼见着就要惊蛰,交战双方都要迎来播种的季节,西疆和北域的游牧队伍也要转移草场,而这个时候正是西疆人和北域人最迫切想要掠夺汉唐王朝土地的时候。

    因为西疆和北域土地贫瘠,只能长出一些小草来,耕种的收获并不让人满意。虽然地广人稀,可惜耕地资源稀少,如果不是因为这样,西疆的现任大王也不会想要南下东进入侵汉唐王朝的边境。

    打仗毕竟是要死人的,但凡能够在自己从小生长的土地上面好好地耕种和生活,又有谁愿意用自己的性命去冲击拒北城的铜墙铁壁呢。

    惊蛰一过,从北域以北的极寒雪原上面吹拂过来的寒风就要过去,拒北城附近和黄沙城周围的风季也就要过去了。所有人都很清楚,风的消失就意味着战争的开始,只有懵懂的新兵们还抱着自己的武器,每天都数着头顶的火烧云。

    从雁回关新兵营里面出来,几人已经走了不少时间,伍长和什长们都有战马,但是新兵们只能依靠着自己的脚力走完这五十多里地。人是一种会疲惫的动物,加上一路上危险重重,需要时刻保持着精神的高度集中,所以十一支分散出发,都没有走出多少路程。

    十一支队伍的领队离开军营的那一刻,统统下马跪伏在地,恭恭敬敬对着营地大门磕了九个响头。新兵们不知道是什么情况,有的人以为是什么仪式,就跟着跪在地上磕了几个,其余人没有收到伍长和什长们的命令自然不敢轻举妄动,都呆呆地站在原地面面相觑。

    只有云藏锋若有所思地看向了校尉所在的营帐,他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一种直觉觉得这件事情跟那个深藏不露的校尉有很大关系。校尉营帐当中,一个肥硕健壮的身影靠着营帐的帐布掩面而泣,极力的压制自己的哭泣声。

    雁回关新兵营十一支队伍分散出发,走十一条不同的路线,这五十里,有三十里地都是沙海,在里面没有既定的路线,甚至你不会知道自己是不是走的一条正确的路。好在这片沙海不大,只需要辨认清晰方向,一直走,总会走出去的。

    这是云藏锋的想法,也是很多新兵的想法,可是当他们真正置身于三十里沙海之中的时候,他们才知道自己的想法是多么的天真和幼稚,才知道人类可以有多么的渺小。

    从雁回关军营出发,云藏锋带着身边的五个人登上了一座山峰,山峰下面便是三十里沙海了,这里也是最危险的地方,不仅仅是因为这里生活着各种致命的毒物,还暗藏着各式各样的自然陷阱,比如流沙还有沙河,更因为这里游曳着三关之间最为危险的马匪还有敌军的游击队伍。

    安全抵达黄沙城,一个都不能少,这已经是云藏锋身上的责任,也是每一个人面对的巨大挑战。

    三十里的路程,换作是在幽州,泰安城或者是江宁郡城之内,只需要给云藏锋一匹快马,也就是一个时辰的脚程,但是换成了这样一个大沙漠,三十里或许会要走很久,不仅是脚程的问题,更有可能是生和死的问题。

    这座山峰不是之前刚刚进新兵营的时候几位伍长、什长带着出来学习训练的那一个入口。那一个入口是在两座山壁之间的小路,十分狭窄,一次只能容纳二三人并肩通过,若是驱马而行,只能一人一骑慢慢通过。

    在那个地方抬头望天,只见一线,这样的地方在渝州、益州也不算少见,多山的地方也时常可以看到一些,一线天不算稀奇。只是走出这一线天之后,便是软绵绵、热乎乎的黄沙,偶尔有从内部席卷而来的黑色沙暴,无情地吞噬着过路人的性命。

    这一次十一支队伍里面只有一支队伍选择了从那里通行,因为一线天的地形容易设下埋伏,只需要在两边堆上滚木、巨石,等被埋伏的队伍通过的时候推下去就行了。谁也不知道自己的队伍里面有没有奸细,所以都是随机选择了一条路线进沙海。

    敌人没有办法预测十一支队伍的行进路线,之前所有的队长也都没有告诉过自己带着的新兵,所以敌人想要设伏,也只能够在一线天,只要避过了一线天,再有没有命活着到达黄沙城,那就要看老天爷的脸色了。

    有人说这些兵实在是太过于小心了,也许根本没有人知道军队出发的时间,也不知道路线,一线天根本就没有埋伏。但是,只要是一个老兵就一定会告诉他,战场上,他们就是靠着这一点小心活下命来的,不管一线天有没有被设伏,都要当做那里有埋伏才行。

    还好这一次进沙漠的时间并不算长,干粮和所携带的清水充足,否则饮用水也会是在沙漠之中行进的一个大问题。

    “你们知道吗?我听老一辈的人说啊,在这个沙海的正中间,有一艘无比巨大的帆船,我也没有见过大船,二十多年都在这边长大,你们有谁见过,说来听听呗?”一个看起来就傻乎乎的黑煤球露出一口白牙说道。这位黑煤球身上的破衫烂布一抖全是灰尘,军队发的盔甲没穿,用包袱裹了起来背在背上,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黑煤球是本地人,雁回关向东一点有一个小村庄就是他的家,只不过家里面已经没人了。这个仗一打起来,民不聊生,

    谁也受不了天天担惊受怕的啊,举家就想要去益州、幽州、江南等地,可是路途遥远,一个年纪小的弟弟在路上就得了风寒,没钱医治夭折了。

    一家人又走了几天,饿得实在是没劲了,找了个破庙住下来,吩咐黑煤球去外面讨要一些吃食回来,如果没有,哪怕是观音土也行。

    黑煤球怎么也没有想到,等他回到破庙的时候,家里人已经在破庙里面架起了一口大锅,里面煮着肉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