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丧一年,纵使簪缨世家也不得奢靡享受,普通百姓更不可动响。

    新帝刘辩本想借宫中宴饮的名头召广陵王入宫,却被已经升级为太后的母亲狠狠训斥了一番,要他守满二十七天的孝期,行完登基大典再说。

    奉常主管宗庙礼仪,忙的脚不沾地,刘辩则躲在祠堂里面对便宜父皇的灵位边跪边骂。

    等到何太后终于来满了一日三次,或许不会再过来看他,他才悄悄从怀中摸出一个小纸人,这纸人剪裁精巧,彩墨描绘,看起来分外灵动,被他摆弄几下就揉着眼睛坐在刘辩掌心。

    “广陵王?你听得到吗?你说好了来宫中看我,常常陪着我,怎么这么久都不来!”

    那小人听完,便晃晃悠悠站起身来,豆豆眼摆出的严肃表情,有些让人想发笑。

    “没办法啊,你一日不登基,宫中一日戒严,插了翅膀的鸟都飞不进去,只能等登基大典再说了。”

    刘辩听了不依不饶,用手指尖去捏小纸人的脸:“还有整整七日!我一刻都忍不了了,广陵王,你要是再不来,我就要跪死在灵堂里了,他们根本不给我饭吃!”

    “怎麽会?”小纸人神情震惊,“守孝也不会这样,你没有故意骗我吧?”

    “他们都是拿冷饭菜打发我,不见一丝荤腥,酒也没有一滴,我根本吃不下去,好冷啊……我跪不动了,你来看看我好不好?”

    刘辩这话倒不算夸大,旧皇驾崩,即便是为了国祚,他可以缩减孝期,但在此期间依旧要跪灵守孝,该吃的苦半点不少受。而且身旁时时有人守着,寻常人家尚且可以趁着四下无人稍稍松懈,他却是半点不能的。

    何况刘辩又是个娇纵性子,绝不会勉强自己去吃那些所谓的“草根树叶子”。

    广陵王犹犹豫豫还是应了下来,还在自己的袖袋中藏了许多好克化的点心,后来一想,拿都拿了,索性就多带一点,他的服制宽大,往怀中揣一些并不显眼。

    于是零零碎碎的点心,酥酪,糖,还有一小瓶梨子酒,都被他揣在身上。

    他凭亲王的令牌一路到了禁中,又差遣黄门通传,说是要来祭拜先帝,又用袖子捂着脸假哭,“昨夜梦到父亲,感怀斯人已逝,皇叔又去的突然,心中悲痛,难以自抑,特来烧香祭拜,还望太后娘娘,皇叔母成全。”

    此话经过通传,到了何太后耳中,许是懒得理他,又许是她多少和先帝也有夫妻情分在,并没有多过问,将广陵王放进了宫里。

    小黄门兢兢业业的在前领路,到了暂存牌位的清凉殿,此处宫殿位于未央宫殿北,以画石为床,设紫瑶帐,殿内盛夏时仍清凉无比,如同含霜。只是如今虽有秋老虎,但一早一晚气温却已经降下来,待在其中必然觉得不适。

    待到了殿前,广陵王挥退黄门,自己径直推门进去了。

    甫一进门,便看到身着素衣,额上绑着一条白布的刘辩正睡眼惺忪,不住的点头,竟要一头栽倒在地上,广陵王急忙大步上前,把人扶住了。

    “别在此处睡觉,容易受寒。”

    隔着衣服,他都能感受到刘辩肌肤沁着凉气,不由得眉头微蹙。

    被扶着的刘辩先是愣了愣,又不可置信的抬起头来,用惊喜又委屈的眼神看向广陵王:“你还知道要来看我,再晚一刻,我就真的摔死在这个鬼地方了!”

    “……你都说要死了,我能怎么办,好了,别傻跪着,我给你带了点吃的填填肚子。”

    广陵王搀扶着他的,让他坐起来,自己顺势坐在他旁边,开始从袖子里,怀里往出拿层层包裹的各样点心。

    刘辩目光炯炯,一直盯着广陵王跟变戏法一样从看起来扁扁平平的衣服里面往外掏东西。等到对方终于停了手,他还一直盯着,仿佛在催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