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虽伤重至此,却并不放弃,只略顿了两瞬,积攒了些许的气力,就又挣扎着自地上爬起。

    他一边爬,一边机警地看向后方。

    这样踉跄着步子,又跑了两步,他正正好撞上了姜与炘。

    只是他们却像是隔着两个时空,他竟是自姜与炘的身前穿了过去。

    就是这样近的距离,姜与炘也终于看清了他的脸。

    那张脸年轻俊逸,尚带着少年人的青葱恣意,只是却因身负重伤,而染上了灰败的颓靡。

    他的腰腹处,正有一道碗大的疤大大咧咧地立在那里。

    有风刮过,吹进那空洞的疤,为那本就碎裂成块的肝脏和余留残渣的骨骸雪上加霜。

    只是这,还不是最最惨烈的。

    他的后身,正有一道贯穿上下的狭长裂口。

    那碎裂衣物掩着的,是一整根脊骨剥离后留下来的狭长凹槽。

    断裂的骨茬和碎裂的血肉混在一起,昭示着他曾受过怎样的严酷刑罚。

    只是再细看,那空荡荡的脊骨处,却又有一根碧色的藤枝颤颤地立在那里。

    它分明那般小,却仍用着自己仅存的力量,为这逃亡之人撑起了一片并不明朗的天空。

    这人眼见着便要遁离此地,只是他的面上却是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无数细长的褶皱藤蔓一样爬上了他的脸,那原本光泽的皮肤也跟着变了天,他一双眼再不复之前的疏离清润,反倒是染上了浓重的苍桑愁怨,满头青丝覆尽霜雪,眉眼间尽是难掩的风寒凛冽。

    而他也从青葱的白衣少年,变成了半身入土的病弱老翁。

    见着眼前人变化后的眉眼,他又怎能认不出他来。

    他是忠伯啊。

    他有心扶起忠伯,只是那手却是直直地穿透了过去。

    便在这时,一阵破空声传来。

    一身着华衣的女子,正站在飞剑上,挺立半空中。

    见着眼前这绵延万里的横连山脉,她秀眉微蹙,那水光潋滟的眼,便也因着这一微蹙,染上了淡淡的愁思。

    她正是馥华西。

    馥华西紧抿薄唇,他的气息分明就到了这里,怎的却又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