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人雪白单衣和苍白肤色几乎要融入风雪中,他一手支着梅树、因虚弱而微俯下身子痛苦地喘气。

    那张脸素净得恍若纸人,眉眼五官与少年阿故长得毫无二致,乍眼一看生生将她震在原地,可仔细瞧去才发现此人稍显成熟,看来约莫二十五六的模样,而阿故分明比她大不了多少,脸上更多的是未脱的稚气。

    他与阿故哥哥是何关系?

    白凡凡还保持着藏身树后探出脑袋的姿势,却见那人无声无息地扭过头来,目光越过纷纷扬扬的大雪直勾勾地落在了她身上。他眼中充斥着陌生和探究,直至胸口一堵、难受得倒吸一口冷气,这才垂下眼帘,细碎的咳嗽溢出唇舌。

    “师兄可还撑得住?”她确认周围并无危险后,提了几分音量冲着来人呼唤,“若是可以,咱们还是先离开这儿吧,师父该等急了。”

    那人身躯肉眼可见地一僵,嘴角轻颤间,也不知是笑还是怒,良久才见他直起腰身,抬手轻轻一挥,耳畔呼号的风雪便骤然停住。

    梅林霎时静得落针可闻,尚未落地的雪□□自悬在半空,生生将眼前景象挡了个朦朦胧胧。

    她无声地退后半步,只见寂静的雪林中,由远及近传来沙沙的步履声,正是这受罚师兄向这处踱步而来。

    他站定在了她跟前,目光审视间平得恍若一汪池水,并未因离开此处而生出些喜悦、也并未因师门中来了位师妹而多些好奇,从始至终,他的视线中映出的皆是一个前来传话的陌生人。

    若他是阿故,纵然装作不认识自己,也总会露出些许蛛丝马迹。年龄可伪装、相貌可伪装,可一个人的举止行为却很难在短期内改变。

    白凡凡看着他,试图露出些友善的笑,哪知对方眼神冰冷地扫过、眸中满是不以为意:“师父唤你来的?”

    “正是,师父说有要事与我二人商议,命我前来请师兄移步正殿,不知师兄如何称呼?”

    来人沉默了片刻,忽而将身子转向来时细碎的脚印,他并未回答,竟顾自扭头离去。

    好在对方虽冷漠,却不曾有敌意,白凡凡也不急,单手拎起一旁尚且还在发愣的地精,赶忙追了上去,两人一前一后踏着积雪,不过须臾便离开了异境。

    师门因少有弟子,且无外人干扰,二人前往正殿的一路皆未曾瞧见人影,除却偶尔途径的忙碌地精,她几乎有些享受此处清寂的氛围。

    两人越过重重金殿,终于止步在了正殿朱门前。

    她还未开口通禀,便见朱门前身形瘦削的男子面无表情地单膝跪下了身子,垂着面庞尤显苍白,一路而来吊着一口气生怕随时厥过去。

    这一跪发生得太快,以至于她恍惚不确定自己是否也该向师父行礼。

    犹豫间,只听得师兄提着虚弱的语调问安:“弟子吝辜,叩谢师父仁慈恩德……”

    她尚未来得及细想师兄奇怪的名讳,便恍然察觉身周气氛冷冽得有些不对劲。见森冷寒气自门内缓缓溢出,她赶忙学着师兄的模样半跪下身子。

    “谢……”封闭严实的朱门内忽而传来一声轻飘飘的嗤笑,“你心底当真在谢为师?”

    “弟子于禁室待了数年,也自省了数年……弟子明白,师父若非寄予厚望便不会日夜教导,过去忤逆师父实乃弟子不识时务……”说这话间,吝辜始终低垂着脑袋,两鬓须发散落,垂遮住瘦削的脸颊,整个人好似沉浸在孤寂中。

    “不识时务,你当初可不是这么说的。”瞿临冷笑间,衬得周遭氛围愈加森冷。

    吝辜一手撑着地面令自己不至于倒下,一手拽紧了衣袍,不知在想些什么,然默了良久,吐出的也不过是:“当初弟子分不清真假好坏,还请师父见谅!”

    “你当真这么觉得……”瞿临扬了几分音调,却隐约透出些许嘲意。她透过朱门瞧见外头的景象,目光落在白凡凡身上时略有一顿,“你既已认得自己的错,为师顾及师徒情面便也不好再说什么,此番传你二人前来,无非是想告诉你们,万宗剑道会便要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