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忆之中了一箭,不慎小产,元皞始料未及,至今无子的他痛惜在心,只能按下不表。适逢野利荣万率领的嘉宁军遭到泾原路韩玉祁率领的军队偷袭,损伤惨重,又兼补给不足,只得召来章元照顾忆之,留下贺兰真与一小支部队守护,自己则亲率大军往西夏境内撤回。

    章元目送大军离去,返程归寨,要去与鄂诺大王应酬,忽听女使匆匆来报,道忆之趁众人恭送西夏大军离去,松懈之际,打昏一名女使,不知逃往了何处,顿时大惊,忙下令清点马匹,并举寨搜寻。

    忽听望台来报,发现忆之行踪,章元赶忙带人骑马赶去,只见忆之穿着单衣,脚步趔趄,不管他如何喊她,只是一步一陷,兀自往积雪深处去。

    章元溜下鞍,追着喊道“姑娘,你箭伤未愈,又刚刚小产,穿地这样单薄,还在冰天雪地里头走,如何使得!”

    忆之只是一味往前,章元追了上去,解下鹤氅,披在忆之身上。

    忆之肩膀一摆,鹤氅落在了雪泥里,她冻得嘴唇发青,娇怯怯道“谁要你们救我……我命都不要了,还管身子如何?”说着,继续涉雪前行。

    章元拾起鹤氅,拍去雪水,说道“姑娘这是何苦,既然活下来了,好好活着难道不好!”

    忆之停下脚步,回望着他,说道“你不必假惺惺的,你是怕我丢了或是死了,他会迁怒于你吧……”

    章元道“姑娘既知道,就不能饶我一命,你不想活,可是我想。”

    忆之冷笑了一声,转身继续前行。

    章元道“宋国还有人在等我,我必须回去,我还得闯出一番事业之后再回去!”

    忆之头也不回道“你这个叛国贼,谁还等你回去,不恨你已经是极限了!”

    章元道“这个人姑娘也认识。”

    忆之不觉停住了脚,章元快步上前,用鹤氅将忆之包紧,说道“她叫温婉。”

    忆之恍然,她微微晃动着身子,纳罕道“刘大嫂嫂……你说……你说刘宜荪的妻子在等你……是你说错了,还是我听错了?”

    章元扶住忆之,说道“我自幼丧父,母亲那年病重,我无钱银给她治病,唯有求告耆壮相助,也就是她的父亲,我们因此结识,后来我母亲病逝,也是她陪我熬过去的。”

    忆之呆了半日,章元继续说道“她父母都是善人,只可惜我考了两回,都没能及第……六年啊,她等了我六年,一个女人,有几个六年可以虚耗。是我配不上她,是我请她父母另择佳婿,又不告而别的。我想不到……她还是在等我。”

    忆之想到素日温婉对刘宜荪的态度,想到了她一直无所出,温府主动为刘宜荪纳妾一应诸事。

    她呆了半日,问道“她已经嫁人了,她……她不洁了……”

    章元冷笑了一声,说道“你这样的人,竟然困在了这事上?”

    忆之两眼怔怔,望着无际的积雪,不觉道“再往前,就是额济纳河,顺着河流往东,我就可以回家了。”

    章元道“河川都结冰了。”

    忆之红了眼眶,说道“是啊,我回不去了……”

    章元道“晏大官人这样做的目的,或许就是不想你回去。他或许觉得,你留在西夏,留在兀卒身边更好。”

    忆之淌下两行热泪,她回头,直瞪瞪瞅着章元,说道“他想我做内应,家和国,他还是选择了国,是不是很伟大?我也觉得很伟大……可是我又很委屈……我太蠢了,我什么都做不了,经历了这样多,我已经没了信念,我只想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