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公公有些无奈,与钱统领一样不得不弹指叩窍穴,袖剑有毒,当下看来并不致命,但以这些魔怔了一般拼命的疯狂架势,估计也足以致命了,只是早晚之差罢了。

    事后北安镇青马驿和京畿铁骑即便把这座酒楼踏平,于局势又有何裨益?

    酒楼三楼这一局棋,牵动的有可能会是整个天下的风云大势。

    掌印太监刘公公的正面和右手边屏风都已经不在,那么剩下的那一座屏风,就显得格外突兀。

    宋公公扶着椅沿鬼鬼祟祟起身,倒是显得很合情合理,遇上这种他衣蟒腰玉也不管用的情况,脚底抹油跑路才是人之常情。

    就在此时,刘公公眉头一皱,今夜第一次彻底放下酒杯,转头望去。

    一个阴森森嗓音在三位大宦官耳畔不轻不重响起,“敢在北凉道上肆意聚众杀人?是当我们鱼龙帮不存在吗?”

    那个嗓音的主人很快露出真容,屏风从中而断,原来是被他的一记手刀当中截断。

    刘妮蓉对于这名心腹供奉擅自插手那场莫名其妙的风波,她没有阻拦。

    她虽然不知道这桩刺杀的首尾,但是先前“京城阉狗”这个说法,已经让她意识到这件事情的不同寻常,这些年作为鱼龙帮明面上的魁首,与北凉各地官府少不了打交道,知道这次太安城兴师动众进入凉州宣旨,不管清凉山那座王府到底持有何种态度,送旨大军中那几位身份特殊的蟒服太监绝对不能公然暴毙,否则不说离阳赵室那个已经对三十万北凉铁骑做出退让的年轻皇帝,必然龙颜震怒,天下风评也一定会一边倒地质疑北凉徐家居心。

    刘妮蓉作为鱼龙帮明面上的魁首,这些年来少不了跟各地官府打交道,虽然不厌其烦,可眼界眼光都不是几年前的那个女子了,作为北凉江湖群龙之首的鱼龙帮,实力再雄厚,也是在北凉道这座湖里扑腾的蛟龙,即便不对清凉山王府俯首听命忠心耿耿,在这种敏感时候,面对几步之外杀气腾腾的局面,断然没有置身事外的理由。所以刘妮蓉不会阻止那名供奉的出手,甚至还清楚这种复杂晦涩的形势,必须要快刀斩乱麻!

    与刘妮蓉共坐一桌的龙宫首席客卿嵇六安,身为实力雄甲一方的武道宗师,看出那几位太安城阉人已经到了技穷于此的惨淡地步,就算剩余五名刺客在他眼中属于不值一提的乌合之众,可说不定认识能够在乱局里侥幸得逞,在得到宫主林红猿的点头首肯后,嵇六安微微一笑,伸手一挥,只见桌上五只白瓷酒杯飞旋而至身前,滴溜溜旋转不停,充满灵气的酒杯之间,轻轻撞击的声响异常清脆悦耳,就像五只叽叽喳喳的小白雀。

    酒杯一闪而逝。

    下一刻,那五名刺客还未能接近马公公和钱统领的身前,就全部脑袋向后一个晃荡,倒地不起。

    五只可怜虫的额头处,无一例外都是通红一片。

    没了屏风遮掩视野,马公公和钱统领得以看到那五只酒杯,返回酒桌后微微颤抖摇晃,好似邀功一般。

    马公公眯起眼,不动声色。

    钱统领倒提御赐金刀,转身向嵇六安抱拳致谢。

    原本应该就此落幕的这场血腥风波,因为某人的一个隐蔽动作,变得尤为动人心弦。

    刘妮蓉脸色骇然。

    就连一直表现得隔岸观火很快乐的林红猿也微微错愕,俊俏脸庞上带有几分玩火上身的懊恼羞愤,以及那双秋水长眸深处隐藏的忐忑不安。

    如同年迈儒士的南疆第一高手程白霜更是皱紧眉头,眉宇间浮现清晰怒意。

    这位老者方才正在思量一件涉及国运移转的大事,所以才会有这一瞬失神。

    原来谁都没有想到鱼龙帮那位前去“救驾”的供奉,竟然对着那个刚刚战战兢兢起身的胖子宦官,当头拍下!

    这一掌下去,以他轻描淡写一记手刀,割开屏风如同切豆腐一般的不俗功力,还不得轻而易举地拍烂整颗头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