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王睁着一双醉眼看了良久,才慢吞吞地从马上爬下来。大抵是有李廷护着,长嘉公主虽已气绝,但容颜丝毫未毁。

    现场已经哭声一片,随王的酒也醒了不少,阴沉着脸:“给本王查!到底是何人要害本王的妹妹!”

    他有战功在身,虽然比不得祁王广得民心,但他生母是皇后,地位尊崇,他的话无人敢不听。李廷轻轻弯下腰把长嘉公主放在地上,他说:“殿下,你可知道孙耀光死了?”

    随王的眉心一蹙,李廷继续说:“今日是长嘉,下一个约么就是我,再往后呢?”

    “咱们谁也跑不了。”他说着说着突然哈哈大笑起来,“殿下,您且等着看吧,沈氏一族要向咱们索命来了。”

    “你真是失心疯了!”随王神情凛然,“胡言乱语的说什么疯话!他们沈氏一族通敌叛国,死有余辜!”

    李廷的身子失了力气一般跪坐在地上,他往前膝行数步,用手摸了摸长嘉公主的脸庞,冬日的风冷得透骨,他的一双手冻得通红,上头还遍布着大大小小的烧伤,他颤抖着好像梦呓一般:“你许诺给她,说事成之后追封她生母,不然她偏安一隅,凭什么要搅这浑水呢?”

    他好像怕她冷,用自己的身子贴着她的身子,可这副身躯无论如何也不会再暖起来了,他的眼睛被火熏过,一滴泪都流不出来。他大张着嘴,却一声也发不出来。

    长嘉公主薨逝,是今年入秋后,皇上离世的第二个孩子。皇上已年过半百,接连受创,以至于卧床不起,宫里的一应事宜,都由刚回宫随王受理。

    张德淮并礼部的几个大人,一起在早朝时问过随王,长嘉公主的后事该怎么料理。随王并不是个可堪大用的人,对这些繁文缛节并不算熟知,只交代了: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便撒手不理了。

    倒是李廷连上了几道请安折子,求随王深查下去,给公主一个交代。随王在南书房沉吟良久,问身边的几位老大人:“大理寺那边怎么说。”

    “公主……广结善缘,府上出入的人员冗杂繁复,一时间无从查起。”

    他思索片刻:“查还是要查下去的,你对外宣称意外失火,背地里却不要放松。”

    等大臣们都领命出去,他终于倚靠在靠背上,他身侧坐着的是他的太傅,他对着太傅低声道:“会不会,真是沈家的余孽?”

    太傅摸了摸胡子:“也不说是绝无可能,但老夫觉得不会。他家的男丁都死了,太子良娣和二姑娘自尽也人尽皆知,只余下这三姑娘四姑娘,都没入了娼门,这几年下来怕是也都活不成了。”

    “会不会,还有别的门客幕僚?”

    “这些年大理寺盯得紧,这些人都远迁外省了,殿下您且把心放回肚子里头便是,话又说回来,休怪老夫说得难听,这事少一个人知道,不是坏事。”

    “到底是本王的妹妹,”随王摆了摆手,“待他日本王荣登大宝,再好好给她尽一尽哀荣。也算是她对本王有功了。”

    润意把身子缩进水里,直到浴桶里的水没过她的头顶。

    她在心中默默念着那一个个血淋淋的名字,脸上平静得没有表情。

    有脚步声由远及近,听上去很急,一双手用力推开了她的房门。奴才们知道她在沐浴,这推门人的身份不言而喻,润意自水中抬起脸,一双眼睛湿漉漉的像小鹿一样看着来人,片刻后她冲着那人展颜一笑:“你回来了。”

    祁王的脸却是冷的,他走到她的桶边,把她整个人捞了出来,入冬后滴水成冰的天气,冻得她一阵瑟缩,祁王嘴角抿得很平,显然带了几分怒气。

    润意很是清瘦,身上的皮肤光滑如玉,让祁王险些抓不住,他只好把她捞进怀里,而后扔到了床上。

    他压低了嗓子在她耳边说:“她是本王的妹妹,你好大的胆子!”

    润意身上未着寸缕,扯来一旁的锦被遮挡,脑子里转过许多念头,她轻轻摇头:“润意不知道殿下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