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世界是润意不懂的。

    在她被关进慎刑司的当天夜里,祁王便回到了紫禁城,他没有掘地三尺,在他谋划好了一切之后,一个人进了皇城。

    皇上自除夕夜宴后便昏睡着,整日里清醒不到半个时辰,紫禁城大半都落在皇后母子的手中。

    福禧堂里正在进行一场交易。

    “本宫要的不多,京师里的御林军十万,有三万在皇上哪儿,余下七万都由你统帅,把虎符给我,我就把那个女人还给你。”

    祁王笑了,他看着宝座上坐着的那个举国上下最雍容尊贵的女人:“这稳赔不赚的事,我从来都不做。不过是个女人,您太看得起她。”

    这是皇后第一次看见祁王笑,他常年冷峻的脸,像是冷阙关外吹过荒原的烈风。他的笑容比以往所有表情,更显得肃杀,祁王从楠木大椅上站起身,从容的走到皇后面前:“当然了,皇后既然要同我交易,我有别的东西,您先看看值不值得。”

    “西突厥早在前几年里便归顺我圣嘉,如今东突厥仍在关外虎视眈眈,您和他们密约,开春后他们将会虎踞在冷阙关外,支持立徐敖为太子。至于代价么……”祁王抬起头,正对上皇后慌乱的目光,“事成之后,包括冷阙关之内,我圣嘉漠水以西,三百里土地尽数归于东突厥。”

    祁王是个少言寡语的人,他很少会说今日这么多话。

    “娘娘,这是三百里土地啊。不是三里,三十里,是整整三百里,您知道打下这三百里用了多长时间么?用了两代人!您有没有亲眼去冷阙关看看,那里的百姓连年征战,今年终于可以垦荒,有了收成。那里建了学堂,有孩子对我说,要考今年的秋闱做状元郎。”

    这个男人,天生对土地带有特殊的情感。一寸山河一寸血,那些都曾是他为之征伐过的江山。

    他从怀里掏出一叠纸。

    “这是你们往来的书信,拿这些和您做交易,您觉得够不够?”

    很久之后,有人问过徐衍,这一切值得么?

    徐衍坐在灯下想了很久,最后一笑:“我不知道。”

    张德淮说,这条情报远比七万御林军值钱得多,运用得当,可以一举扳倒皇后母子。徐衍摆了摆手,示意他不用再说。

    祁王走进慎刑司时,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这地方他来过无数次,唯独这次,每一步都走得大步流星。

    慎刑司员外郎再三保证没有用刑,小心翼翼地带着他走进最里面的那一间,替他开了锁,祁王看见了那个侧卧在茅草间的女人。她昏昏沉沉的睡着,像是一只无知无觉的小狗。脸色惨白,嘴唇干裂隐隐渗血。

    这女人素来喜洁,常常把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衣领袖口压得很平整。这还是他头一回见她这么蓬头垢面。祁王想把她叫醒,再好好嘲讽一番。

    他弯下腰,缓缓拨开她覆盖在脸上的头发,她呼吸声太轻太浅,在某一瞬间,祁王几乎觉得她已经死了。

    她身上没有伤痕,只是右手的指甲都已经磨平,祁王看见了她攥在掌心里的石片。攥得很紧,哪怕昏睡着也没有松开,她手指关节处都因为用力变成了青白色。

    “奴才去传轿子吧。”进喜试探着问。

    祁王没理他,弯下腰把润意横抱在了怀里。怀善的怀里抱着他的风氅,祁王用风氅罩住了她的面容。

    她轻得像天边的一朵云,瘦的只剩一把骨头,走出慎刑司的门,外面天光大亮,他有一瞬间的恍惚。

    这是他第一次以这样的方式抱一个女人,她无知无觉地昏睡着,再不像平日里那样表面乖顺而背地里猖狂,祁王很想看她继续恃宠生娇的样子。他有几分害怕,他又不想承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