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寒澄走后,不久就有一拨人来了段夙清所在的偏僻小院,往日杂草丛生、墙皮斑驳的清霜院很快被修葺齐整。

    段夙清在沐浴后也穿上了干净柔软的新衣裳,桌子上摆满了精致可口的菜肴,灵米灵肉比比皆是。下人们变得恭顺谄媚,垂着头伺候他用膳。

    但段夙清知道这些都是假的,在他左边的侍女原本是花园里伺候花草的,那双现在为他夹菜的纤细手指,曾经在他的身上掐出了大大小小的淤青,有些甚至现在都没有恢复。

    那个跪在地上擦地的小厮,曾经是段承华身边的小厮,在段承华身边受了气,就来发泄在他身上。当时,他宁死也不肯从这小厮的□□下跪爬过去,直接被踹断了一条腿。

    还有,段夙清突然停止了咀嚼,漆黑的双眸直直地望向眼前滔滔不绝的小厮。那小厮正一边心里讥讽着,一边没脑子地吐着恭维话。陡然被这双不含任何感情的眼睛一盯,吓得忘了要说什么,愣愣地卡在那。

    小厮正浑身冒冷汗,那双眼睛就又垂了下去,继续用膳。看着眼前段夙清乖巧好哄骗的样子,小厮觉得刚刚害怕的自己真是个怂包。虽然不知道这小废物怎么又入了家主的眼,虽然自己之前欺负过这小废物,但哄骗一个小孩还不容易。

    段夙清记得现在对自己恭维的小厮,曾经把自己当作练功的工具,还日复一日地在他和母亲的食物里下毒。若不是他发现的早,那些□□恐怕早就深入骨髓。

    然,不过一个时辰都不到,曾经任意欺辱自己的下人,瞬间摆正了自己的位置,在他面前扮演起了忠仆。还想要,把过去的一切都当作没发生。但,这怎么可能呢。

    “巧儿,给我倒杯热茶。”段夙清吩咐布菜的侍女。

    巧儿从没被段夙清吩咐过,愣了一下才应道:“好,好的。”

    段夙清没有接递来的茶杯,手指直接伸进去搅了一下,“不够热,重倒。”

    巧儿认为自己给这个废物倒茶,就是他天大的福分了,没想到这小杂种还敢挑刺,她倒的可是最适合的温度。哼,不够热是吧,巧儿直接将刚烧好的滚烫开水倒进去。

    “大少爷,茶好了。”这下烫不死你,巧儿眼里是难掩的恶意。

    段夙清看着茶杯中袅袅升起的水汽,还有隔着杯子都感觉烫手的温度,恍若未觉地接过,就要在巧儿期待的眼神中送入口中。

    下一刻

    “啊!”一声刺耳的尖叫响起,一整杯滚烫的茶水倒在纤纤十指上。雪白的皮肤瞬间发红,手指上直接被烫出了泡。

    “我的手,我的手!”巧儿哭叫着跑出了清霜院,赶紧去找人医治。她往日最看重的便是自己这没干过什么活,仿佛大家小姐般的双手。看着自己最爱的十指变得红肿不堪,她差点没晕过去。

    “不好意思,手滑了,大富,把这一块也擦干净。”段夙清的神色淡淡的,就好像真的是手滑一样。

    “对了,大富,我看你擦地挺干净的,以后我这院子就由你来打扫了,其他人就不必了。记得跪着擦,擦干净。”

    “是,大富多谢大少爷赞赏。”大富咬着牙根应道。他万万没想到,这废物少爷也有翻身的一天。这院子虽然偏僻,但并不小,这么大的院子让他跪着一寸一寸擦,这是要废了他的腿。

    见识了段夙清的手段,庆旺心头一凛,不再认为眼前的孩子是什么好哄骗的。分明心黑记仇着呢,自己曾经可没少欺负他,刚刚那两人都被发作了,他肯定也逃不了。

    庆旺等着段夙清寻个由头来出气,却不想段夙清擦擦手就回了屋里,直接把他们撂在了屋外,似乎忘记了处置他。让庆旺又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想多了,也许刚刚这小孩真的只是手滑,也不过单纯认为大富地擦得干净。

    不过不管怎么样,自己得赶紧把这事禀报给夫人,让夫人早日回来。等夫人回来了,不管这大少爷是真记仇还是真单蠢,都翻不出夫人的手掌心。更何况自己下了这么久的药,这孩子不过炼气一层的凡人之躯,内里恐怕早就毁了。一个废物,即使依附着家主,又能如何呢。

    屋子里的下人瞬间只剩下依然跪着擦地的大富,少了人气,这清霜院仿佛又变回了之前的萧条。

    段夙清坐在床榻上,外面的天已经黑了,他却丝毫没有点烛火的意思。以前是没有,现在是不想。单手摩挲着他藏在床垫下的一卷书册,点点月光透过窗棱照在脸上,显得晦暗难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