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连饮食都要被智能化,那人类和机器的区别究竟在哪里?我们以后只需要机油就可以维持生存需要了,那么建议智脑关闭我的味觉感受器,并尽快为我升级出机械舌头。”

    “我们要的是生活,不是生存!”

    反智能的乌托邦主义者用深情而夸张的语调呼吁在智能社会里去尽可能地关注“人”本身,而不是只想着科技和效率。

    沈成器从前觉得这群人是无病呻吟,但看到关河放在玻璃瓶里的白色重瓣花以后,为自己过往的无知和偏见而感到愧疚。

    他已经很久没有在高度发达的城市文明看到这样纤细柔软的美了,花朵没有冷硬的线条,连花瓣的白色都和他在光脑上看到的白不一样,这是有生命力的,鲜活而饱满的白。

    很美。

    美到沈成器都不敢轻易把玻璃瓶拿在手里,他怕自己鲁莽无知,会毁了这份美丽。

    “这是什么花?”他不自觉地放软了声音。

    沈成器在看花,关河在看沈成器,因为沈成器对花的喜欢,让他不自觉地扬起了嘴角:“坦尼克玫瑰。”

    “是玫瑰啊。”沈成器低声重复了一遍花的名字,他想起曾经在书里看到过,在几百年的地球纪年时代,人类用这种花来象征爱情。

    现在的人已经很少送花了,因为鲜花昂贵、华而不实。人造材料的花朵能满足装饰需求,却不可能作为礼物赠送,鲜花比钻石还像奢侈品。

    “开往贝尔格莱中心区的列车即将到站,请旅客朋友们做好下车准备。”

    关河听到广播,把玻璃瓶放到沈成器的手里:“收下吧,我昨晚说的话,是认真的。”

    关河第一眼看到那个和一只大毛绒线坐在一起吃饭的青年,就想到在红樽坊的培养基地里见到的白玫瑰。青年皮肤很白,眼睛很亮,嘴唇看起来就很柔软,就和那朵白玫瑰一样美好。

    沈成器在下车前,把关河送他的玫瑰花小心收到背包里,和他的微型智脑主机放在一起。

    关河的心情忽然变得很好,连伤口都觉得不疼了,他想,原来沈成器那么好哄。

    沈成器和关河一前一后按照乘务员的引导下车,乘坐电梯前往出站口。

    贝尔格莱中心区的车站占地17000平方米,是新太阳联邦十三个区里面积最大的车站。车站用钢铁玻璃和白色混凝土打造而成,整体呈贝壳状的流线型,最中央有一道60米高的拱门,仿若贝尔格莱的脊梁,上面摆了一个造型古朴的圆形时钟。

    时钟下面的玻璃上,刻了两行字,是莎士比亚的诗。

    “Solonglivesthis,andthisgiveslifetothee.

    Itwillstandgiveyoulife.”

    只要一天有人类,或人有眼睛,这诗将永存,并赐给你生命。

    沈成器站在车站大厅,透过线条凛冽的钢铁玻璃,能够看见外面的城市。他曾经在这里长大,却在成为物联网的智能技工被派往下江区后,一次也没有回来过。

    这里是他真正的故土,在他过往二十多年的记忆里,处处都有贝尔格莱的影子。

    记忆里这座城市的感觉和中心车站一致,支撑起城市的是冰冷的钢铁和玻璃,但城市里也不是没有温柔,就像那两行莎翁的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