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无咎其实有些不敢面对温决,不,应该说是不敢面对温崇洲,因为他怕自己一个控制不住,就干出点什么冲动的事情来。

    仇人就在眼前,却不能报仇血恨,这实在是一种莫大的煎熬,殷无咎没有办法,只得尽可能的低着头不去看对方,可谁想他不看,人家却冷不丁就cue到了他。

    “你们也去。”男人嘶哑的嗓音响在殷无咎头顶,让他后脊顿时一阵发凉。

    殷无咎无法再忽视,慢慢抬起头来。

    “为什么?”殷无咎这么问了一句,问完了之后,心里又觉得有些嘲讽。

    这个草菅人命的大魔头,做事情还需要什么理由呢?也许他只是看自己不爽,所以即便真相就摆在眼前,他也还是要罚自己吧!

    温诀说:“孤掌难鸣。”

    又是这样不是理由的理由!

    果然,在这个人眼里,压根就没有情理公正可言,他一个喜怒,便能叫人生,叫人死!

    谢凌霜没想到是这么个发展,在一旁伸手扯了扯温诀的袖子,道:“您糊涂了不是,这小孩分明是被人整了的。”

    温决闻言,借机问了句:“怎么回事?”他刚才目睹了谢凌霜逼问黄泽亮招认的情形,也能猜个大概——这事儿应该是这姓黄的小子一行人买通了火头军对付自己徒弟,可是他徒弟这些年跟在自己身边长大,有过些什么朋友,或是得罪过谁,他心里多少是有数的,温决也没听说过有这么个姓黄的公子,所以他徒弟到底是怎么和这个人结下的梁子?

    谢凌霜道:“新兵入伍那日,这小孩的朋友与这姓黄的小子因为一点小事起了口角,最后双方大打出手,我当时罚了这黄泽亮板子,估计心里一直憋着气没处撒呢,所以收买了这火头军整这小孩泄愤。”谢凌霜年轻时候也是一混的,整人的事儿没少干过,这些小伎俩在他眼里那都是不入流的,所以即便不知道事情的细节,他当时看见黄泽亮的时候,就一眼识破了真相。

    而被他这么一说,温决也彻底明白了。

    谢凌霜见他眼里露出几分恍然神色,道:“所以这小孩,可就别罚了。”

    温诀沉默了一下,说:“还是得罚。”

    “……”谢凌霜,“为什么?”

    温决抬手摸了摸鼻子:“出尔反尔,本将军今后行走军中,要以何立威?”

    谢凌霜无法接受,开口就怼了句:“将军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就能立威了?”

    温诀声音微冷下来:“放肆。”

    谢凌霜意识到自己逾矩了,沉默了一下,他说:“要不让他跑几圈,至于打就别打了。”

    “你看着办。”温决说这话时,语气无波无澜,也看不出喜怒,谢凌霜摸不准他的心思,想多问两句,温诀却已经直接转身离开了。

    谢凌霜看着温决的背影,心里格外的郁闷与烦躁。

    与这人共事也有五年多了,可他还是看不懂对方,谢凌霜有时候觉得吧,对方是个通透不过的人,上任这些年,于朝,他顶着来自四面八方的压力,查出了不少重案,将许多贪官污吏拉下马来,还了乌烟瘴气的朝堂几分清明;于野,他严加约束手下将士,将一支原本鼓馁旗靡、军纪松散的军队锤炼到如今锐不可当的模样……从这些角度来说,这人绝对算得上一个为国为民的好官,可是就是这样一个刚直不阿的头铁将军,有时候做出来的事情,却又让人无法接受。

    比如当年坑杀数万叛军,比如今日这般不分青红皂白罚人,再比如,他面对弱者或者不公平现象时,那种袖手旁观的冷漠态度……

    殷无咎见谢凌霜站在那里面色古怪,犹豫了一下,开口说道:“参将大人,这位大哥他受伤了,不能再跑了,此事皆因我而起,您只罚我一人,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