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夜晚出门时,卿夜月躺在厨房里间的炕上,其实从未睡去。

    她侧卧曲腿,用手枕着扰乱的思绪,安静地聆听从院子逐渐远去的脚步声。

    等李青离开后不久,她就在不拉开灯绳的情形下,从炕上坐立起来。

    透过被锅炉热气熏黄的隔墙窗户,她的一双忧郁双眼,透过院子的清冷幽夜望着大门口,像是看着什么,又像是在思索。

    卿夜月心中不安。她担心李青会发现她的秘密、她的身份。

    她担心他去菜园的原因,很有可能就是他找到了,某种她不小心留下的踪迹。

    她于是再也按耐不住,想着立刻跟上去时,刚伸开一条腿,睡在他旁边的月儿冷不防地梦呓了几句含糊不清的话,同时微微攥了一下小拳头,致使她突然屏息不动。

    直到她发现他还在睡梦中时,才轻手轻脚地给自己穿上鞋,披上一件衣服,去打开了门。

    就在这时,一缕月光从门的空隙渗透进来,让炕上的月儿还是醒来了。

    “妈妈,”他用手揉了揉双眼,“已经,天亮了吗?”

    卿夜月忽然觉得呼吸不过来,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正收紧着她的脖颈,使她心跳一瞬升高。

    “不,好孩子,还是晚上呢。”她赶紧走过去,把身子朝睡眼惺忪的孩子微微倾去,“快睡吧。”

    她用胳膊微微搂着被窝里的他,一只手无从发觉地,为他理着那双祖传的忧郁眼神上方睡翘了的秀发。

    “睡吧,天还没亮呢。睡吧。”她试图让他继续睡去,柔声地又为他捏了捏被子。

    但她的儿子有着他父亲李青同样的敏感内心,在眨了眨秀气的浓密睫毛,看着母亲忍不住朝屋外望去的神情时,他发出没有睡醒的声音,对她说:“妈妈。”

    “嗯,”卿夜月看着他,“怎么了?孩子。”

    “妈妈,是我惹你生气了吗?”他说。

    卿夜月一怔,疑惑地说:“不,孩子,你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月儿揉着眼睛,声音越来越飘渺,越来越遥远:“因为妈妈,还有爸爸……你们有些不高兴……我以为……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

    他睡着了。

    卿夜月为他轻轻摁压一下枕头花边,随后沉默地走出了房间。

    她稍微在院子里停顿几秒,若有所思地回头望了望厨房的窗户,很快她表情就认真起来,立刻追出了门外。

    当她穿过夜晚湿冷的临河村,被风吹寒了呼吸时,那种从心底里涌现的窒息感,使她忽然回想起那晚,她的父亲把一片野林点燃时浮现的表情,原来此时此刻,她的这种心情就是被称作恐惧的东西。

    她因为担心自己的秘密暴露,从而让她珍惜的家分崩离析,感觉到了在她以往的特工生涯中从未有过的害怕。

    突然,她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