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唐寺正做了中人,安排刘明远和秦仕明在丹阙楼四楼的会客厅约见。

    两人相见都心照不宣地未提秦铭泰的案子,相互寒暄一番,秦仕明已开始斟酒。

    刘明远一正三品大理寺老大,是打心眼里瞧不上秦仕明,两句话不到,就开口奔向主题:“秦郎中今日约见,是何意啊?”

    秦仕明有求于人,只一脸赔笑:“是这样,下官听闻刘大人家有一小侄,做的是内河船运买卖,欸,正正好,下官那大侄子在度支司,又正正巧,那漕运的职位上正好空缺了一个位置,不知道……嘿嘿……”

    两人心知肚明,刘明远还是装模作样捏着酒杯一抿,才慢条斯理地道:“哦?秦郎中这是什么意思?那职位空缺与我那小侄有何关系?”

    比起打马虎眼,秦仕明还是有专长,于是眼神暧昧几许,放低了声线道:“这船运买卖,可不就这漕运司说了算,能谋得一官半职的,这可多便利啊。”

    “可我那小侄,没有考取过功名,又没在运务上有所突出,如何去谋那一官半职?”刘明远一脸惊讶。

    秦仕明得意一笑:“刘大人,这功不功名有何关系,咱们有门路就成,想必也无须多言,刘大人,这里就咱俩,咱们明人不说暗话,在漕运谋个职位,就是我那大侄子一句话的事,刘大人要是看得上,那走马上任,明儿就成啊。”

    这信口开河的,还以为三司是他家后花园呢。刘明远心里又多几分鄙视,故作轻松地道:“哦,不知是什么职位啊,也要看我那小侄担不担的起。”

    “担得起,自然担得起。”秦仕明点头如捣蒜,连声道,“是那京河上的承运一职。”

    刘明远一听,脸色就有些发黑,跟着就要起身,秦仕明连忙摆手道:“刘大人,不急不急,听我说完,我那大侄子说了这起步太高,太过惹人注意,只要做出成绩,不怕官职小,有个由头就给他往上升,这一连几升也不是没有的事。”

    刘明远方才又安心坐着,又抿着一口酒不说话,似在考虑。

    秦仕明又好言一番,刘明远才假意勉勉强强答应了。

    这厢一落实,秦仕明就松开一口大气,开始说他那儿子的事情。

    刘明远心明眼亮,却还是听他慢慢求完,方才开口:“贵公子之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不过好在,那人早死了多日,与贵公子作案对不上号,各大衙门里也未有人报案,那大牢里死囚众多,到时候随便寻个为贵公子背锅便是。”

    如此这般,秦仕明心中大定,几番恭维,推杯换盏,心情又欢畅了起来。

    ——

    这厢欢畅,隔壁钓鱼执法的御史中丞蔡培元已然听得面色青灰,额头生汗,再看向一旁抿着茶一脸风轻云淡的蓟无雍,心间酸涩难言。

    这蓟无雍一句有人检举卖官职,就把他拖来了。

    按理说,这京中买卖官职,已经到了公开叫价的地步,大家心知肚明,这不是什么新鲜事。

    他本想着许是谁得罪了蓟无雍,这位年轻宰相要借着由头出出气之类的。可没想到,这与秦相家扯上了关系,他都一把年纪,再两年都可以乞骸骨告老还乡了,这关头,他除了明哲保身,谁都不想得罪,何况是那权势滔天的秦相。

    蔡培元有苦难言,干巴巴地坐在位置上,一直坐到隔间笑声减退没了声响。

    蓟无雍这才开了口:“蔡大人,可听明白了?”

    蔡培元连连点头称是,当下还踟蹰着回头如何应付了事。

    蓟无雍又道:“这官职买卖,也不是没有过,但一般都是从八品,从九品的闲职,这漕运是大事,其中利益几何,蔡大人心中应当比我更清楚,更何况,他们可不是单纯卖官,这中间还系着条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