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观怎么也没想到他会输在一个丫头片子的手里,还输得那么惨烈。

    如计划中那样,长安郡主的身份被公布于世人面前,引起轩然大波,他以“兴礼正统”的名义起兵,本以为解决江潇月那么一只薄羽雏鹰,花费不了多少功夫。

    然而就在他即将夺得大势之时,江闵月携归月军站立到了江潇月那一端,打得他措手不及。

    不仅如此,苟观发现他经营数十年——那些隐秘的关系网。不知何时已被江闵月更换收拢,反过来捅他一刀,而他从始至终都没发现江闵月做的手脚。

    他打着收江闵月为义女,她至少会顾及着名义上的利益关联,不敢轻易背叛他的目的,没想到那丫头居然真的毫不留情面。

    江潇月绝非等闲之辈,她十年前能派人杀江闵月一次,如今更不可能容下她。

    苟观想不通江闵月为什么会选择江潇月,就是为了那可笑的天下大道?

    骨子里还真是流着安闲王的血。江闵月若是背负弑父的骂名去争夺帝位,必然不会是民心所向,更别说她将安闲王留给她的杀手锏都抛了出去。

    江闵月确实聪颖,可惜太良善,少了作为帝王应有的狠厉和决绝。

    这样的她,不会是江潇月的对手。

    “成王败寇,老夫今日身死,怨不得旁人,江闵月,老夫在下面等你……哈哈哈哈……”

    立于宫门前,苟观已然疯魔,他拾起地上染血的刀剑,正欲自刎时,瞥见惊蛰微微侧着脑袋在看着他,又好像透过他看向了其他地方。满地的断肢残骸在她眸中映上一层血色,除此之外,就仅仅是一片漠然。

    那一瞬间,苟观意识到他想错了。

    这个女人可能是良善的,然而那只是因为世间万物在她眼中都不值一提,人和蝼蚁……或者其他的什么生物并无不同。她分明只是一个小姑娘,骨子里却带着足以睥睨天下的清高矜贵。

    他以为江闵月想要的是帝位,如今看来,那多少人倾尽一切血染山河也要得到的位置,她根本毫不在意。

    为何?

    那她的真实目的究竟是什么?

    苟观已经问不出口了,利刃割开了喉咙,温热的血液喷涌而出。

    恍惚间,他看见一青衣少年颠颠撞撞地朝他跑来,……是谁?苟观倒在地上,眸光逐渐黯淡,耳边的哭喊声忽近忽远。

    这世间,会为他哭泣的恐怕只有杞儿了吧,那孩子什么恶事都没有做过……能不能放过他呢……

    苟观这一生都在为权位作斗争,到最后,他竟然像一个寻常的父亲那样担心起了儿子的安危,他用仅剩的力气,抬手在苟杞的后背上轻拍了一下就垂了下去,彻底失去了气息。

    “爹!”

    苟杞以为他是憎恨这个男人的。

    因为他的缘故,娘才死了,他自小也无法像是其他孩子那样健康的、快乐的活着,他无时无刻不在等着他落败的那一天。

    这个人犯下的恶,只能用死来赎罪,可真到了这样的时刻,苟杞一点都不开心。他是个奸臣,是个贪官,却也是他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