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牛车骨碌碌、慢悠悠的走来,老旧木轴转动的吱呀声与山涧的鸟叫声,交相辉映,相互配合,谱写出清晨独有的山间乐曲。

    忽的,板车高低起伏荡了一下捎带着板车上的农夫前后摇摆,老黄牛倒是不急不躁,依旧勤勤恳恳,埋头拉车。

    小道是通往猪脚镇的唯一一条土道,由于附近许多村名都要到猪头镇做生意,积石在震后很快被去往猪头镇的行人清理干净留下点点碎石,梅老大一行人尸体也都不翼而飞,只剩下地下血迹斑斑,渗入日渐干涸的泥土中。

    老黄牛悠闲的路过,车轱辘吱悠悠的经过,在前方几米处停下,赶牛车的老头转过身来望了眼蹲在地上手指搓了搓去的女子,有几分好奇,道:“闺女,你是不要去猪脚镇啊?用不用老汉我捎你一程?”

    女子拍了拍手上的土,撑一把伞站起来微眯了眯眼,脸庞在伞的阴影中看不真切,轻柔的声音传来,不太真切:“对的,麻烦老伯了。”

    老黄牛甩了甩尾巴再次上路,老头和女子分坐板车两头,老头手持赶牛鞭、春风满面,女子手持雨伞、眸光璀璨,车堆满瓜果时蔬,果香悠然。

    一夜风餐露宿,施心无功而返,梅老大做人时身强体壮,为鬼时魄壮魂强,连身死地都迷惑不了他,施心需要回城重新修整,在入夜间再次抓鬼。

    山间多苍翠,暖风吹拂,阳光和煦,牛车晃晃悠悠经过,惊起一片鸟儿,这时这人间仿佛徒留一片静谧,施心打破了这静谧:“老伯,您赶这么早进城去卖菜啊?”

    老头憨憨一笑,满脸质朴,答道:“对,今年收成好,我去镇里赶个早集,这会儿去,应该中午就能回家了。”

    施心问道:“看来您是经常走这条道了?”

    “嗯,老汉我自己中了点瓜果蔬菜,也养了点鸡鸭牲畜,这菜长成了,牲畜长大了,就去城里卖,一年怎么也得走他个几十趟吧。”

    施心点了点头,梅老大曾经说过,他们一行人经常在这一带抢劫,既然这老汉老走这条道,那这老汉可能知道什么事情,给她提供一些线索,于是便顺着话头往下问:“您经常走这条道,有没有遇见过山匪打劫的?”

    老头沉思了一会儿,道:“这山匪打劫倒是没遇到过,老汉我从小就走这条路,一向很安全的。”

    施心默然,若有所思:“可是我听人说这附近有一伙很是厉害的山匪,杀人越货,无恶不作,坏的很呢!他们老大叫……叫什么……”

    “哪有的事,小姑娘不是听别人吓唬你吧?老汉我走这条道几十年了,从来没见过什么山匪,再说这山匪打劫呀也打劫不到咱身上不是?”老头打断了施心的话,神情有些莫测。

    “哦,可能是我听错了。”施心答道。

    看这老头情形他应该是知道一些情况的,想必是这梅老大在这一带应该有不少人知道的,但听这老头话语却是维护梅老大这这伙土匪的,想套话的话应该也再问不出什么了。施心也没打算为难这老头,便住嘴不提,打算进城之后再详细打探。

    老头看了施心一眼,继续说道:“莫不说这没有这土匪挡道,就是有这土匪抢劫,对我们这些穷人来说也比这官兵挡道好啊。”

    施心有些疑惑:“哦?这是何解?”

    老头叹了口气,接着道:“这年头,官不是官,匪不是匪,像老汉我这样的哪位遇见了官大爷不是绕道走,要是不小心被官大爷碰上了,拿你点瓜果时蔬、飞禽走兽是好的,如果看你不顺眼给抓了走,那可就有苦受了,拉去做苦力,拉去顶罪,拉去当兵,可真正儿是回不来了,土匪抢的是富,那官兵劫的却是穷啊!”

    施心暗叹,这几百年过去了,换了个朝代,人间还是如此,真是一点长进也没有,便没再说话。

    不一会儿,老头高昂的歌声响起,带有几分调笑,在大山里显得异常的空旷:“春风满面烟火气,两鬓苍苍赴城里。卖瓜所得何所营?身上衣裳口中粮。一朝得见绿衣裳,万事皆空从头起。问我老汉何所愿,人间快活似神仙。”

    施心桀然一笑:“当神仙有什么好,多无聊。”不吃饭,享受不了美食的乐趣;不喝水,感受不了甘甜泉水的沁人心脾;无喜无悲,活那么多年,孑然一身,活脱脱一个空空道人。

    老头满脸乐呵:“听闺女这话音是见过神仙啊!”

    施心道:“没,老伯。我怎么可能见过神仙,只是道听途说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