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饭店,孔秀芝打算回去了,陈明安却拉着她往县北方向走:“妈,我先前躲避袖章兵的时候,进了一家大院躲了躲,跟里面一个寡妇聊了一会儿,她说最近县北各大工厂在招工,要会读书认字的,我想去报名试试。”

    陈家三兄弟都上过扫盲班,但只有陈明安去读了小学,本来他脑瓜子还算灵光,小学成绩还算不错,应该能考上初中文凭的,可那时候他一门心思就想着在村里偷摸闹跑,读完小学五年级就不愿意再读,孔秀芝是磨破嘴皮子也没用,就只能随他去了。

    如今听陈明安一说,孔秀芝皱着眉毛问:“有这么好的事?这城里的工厂单位一直在精简回乡,多少职工被下了工作,被迫回农村干活。就算有空缺职位,也早被别人盯着,或者招高学历职工,你就小学文化,还是农村户口能招你?”

    “这……我不知道,不过总得试试吧,万一人家看上我了呢?”

    陈明安被泼冷水,神情有些蔫蔫的,不过今天跟着她妈在县城走了一遭,见识了一通,还在国营饭店吃了包子,喝了汤,那□□细粮食的感觉可真好,他再也不想回乡下喝一肚子凉水的野菜粥,他还有妻女要养,不管咋滴,他总要试上一试。

    孔秀芝沉吟不语,这年头工厂招工有两个硬性条件,一是城镇户口,二是学历文凭,鲜少招收没文化没本事的乡下人。

    加上上头推行精简回乡,短短九年时间里,全国各大工厂就精简几十万人回乡,城镇空缺岗位就成了紧俏货,通常空出来就被内定,只有少部分特殊岗位工种,需要特殊的人才这才空缺着。

    上辈子老三一直在乡下干活,到了八零年代初赶上改革开放南下倒货卖,赚了个盆满钵满,可惜不懂得节约,花钱大手大脚的,两下就把家产败了个精光。

    今生或许是她在干预的原因,命运的翅膀在微微颤动,使得老三改变了奋斗目标。

    虽然明知道老三被招得机会渺茫,不过她也不想过度打击他,人总要满怀希望,日子才算有盼头,也就跟着老三去了县北。

    县北是一大片平原地区,从建国以后陆陆续续招商建厂,工厂都不大,胜在种类多,相对应的工种也多,可以说是五花八门。

    母子两人行走在街道上,两旁各大工厂门口都用大红纸,黑笔字,写着要招的技术工种和人数。

    两人一一看过去,有纺织厂,罐头厂,木器厂,铁厂,砖厂,酒厂等等。

    大部分厂招的人都不多,就几个技术工岗位,还要县镇户口。

    两人转来转去,好容易看见一个不要县镇户口的岗位,结果那里挤了上百号乡下人排队报名。

    陈明安一看是砖厂挖山泥的苦活儿,顿时就不干了。

    以前他就听人过,有个砖厂职工在下雨天还挖山,结果把山体挖垮了埋在泥堆里,等人把泥堆挖开,那职工早就硬了,厂里就只让那职工的儿子顶岗位,赔了点钱票就了事,那职工的婆娘眼睛都哭瞎了也不顶用。

    他女儿还小呢,他可不想死。

    母子俩转了好半天,陈明安这个不会,那个做不了,孔秀芝不耐烦了,随手指了一个工厂告示说:“你给我填那个,能行就行,不能行就拉倒,老娘不耐烦转悠了!”

    陈明安回头一看,是一个铁厂的招工告示,上面各种岗位都有,最主要是干苦力的打铁岗位,还有车间机械操作工,另外还有两个炼铁技术工,要求吃苦耐劳,有一定炼铁经验。

    陈明安十六岁的时候曾经跟着村里几个小混混到云南淘金,那时候年少不懂事被人骗了,成天关在一个黑作坊里炼金,大概做了三个月,有天晚上趁管事的人不注意给跑了,回到家里还被陈老头暴打一顿。

    四年过去了,每到午夜梦回之际,陈明安总能梦到自己在那黑作坊日夜不停歇炼金的劳累样子。

    他能炼金,想来炼铁也不是什么难事,只需要操作高温锅炉和反复冶炼矿石就成,只不过这是个高强度,高热度,高累度的活儿,看着工序简单,实际要经过十几道工序,一般人累死累活做得受不了,他想赚钱让胡兰兰和岳家刮目相看,再苦再累的活儿,他也要去试试。

    走到工厂招工的人面前,陈明安介绍了一番自己,然后从招工的人手里拿了一张表格和笔,半趴在墙上歪歪斜斜地填了基本信息和想做的岗位,接着把表格放回去,回家等待消息。

    一般来说,工厂招工会在三到五天出结果,到时候会把招的人写在红纸上,贴在工厂门口,应招的人得自己去看公告,要是错过了,兴许就被下一位顶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