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月高悬,凝冻在夜空中,空气晴朗宜人,那月上蟾宫都看得分外清晰。

    阿柒抱着雪球儿进院中时,正看到他心心念念的少爷坐在石凳上,一手托着自己的下巴,凝神思忖着什么,着迷地望着夜空中那一轮冰块似的圆镜。

    少爷一截皓腕纤细雪白,白锦云衫叫风一吹,更显得露出的手臂又细又白,像羊脂玉雕的极品白玉。

    阿柒垂下眸,某种黑暗的欲望与怒火在心底盘旋,叫他这些日子并不像早些时候那般整日粘着谢辞不放,此刻站在院外踌躇不前,那带着冷香的少爷一袭白衣的样子瞧着像是要羽化登仙一般,让他心底不住地跌宕。

    我早注意到那少年抱着猫儿来了,这些日子也不知为什么他别扭的厉害,倒不像从前那般远远见我就要摇尾巴,思忖了片刻,我便换了个语气和和气气地开口道:“阿柒,你过来。”

    少年一怔,抬起眼来凝望着我,那模样瞧着傻乎乎的,像是在大脑还没想好时腿倒是先动了起来,三两步到了我面前,乖乖地开口:“少爷。”

    我从他手中接过雪球儿,一团白雪猫儿乖乖地卧在膝头,它整日吃的是鲜果生肉,毛发生的愈发蓬松,素白的手指放在那毛发里几乎都要全藏了进去,我觉得可爱,亲昵地玩了一会儿。

    再抬起头时,阿柒还静静地站在我的面前凝望着我,月华洒在他身上,给他映出一道深色的阴影来,眼下心中挂记着接下来要开口的事,我语气到底温和柔软地开口:“就坐这儿吧,别站着了。”

    阿柒像是也没叫我如此温和的态度对待过,一时间有些迷茫,但见我偏头冲他柔柔一笑,脸颊霎时涌上一股红晕,手脚并用地僵硬坐在我石桌的另一边,垂眼盯着自己的手。

    昨日晚时我便托人给我备齐了箬兰小童所给药方中的药材,那仙药灵草大多闻所未闻,叫官姑娘看过,也只说许多药材配合服用会产生什么效果,连她也不甚明白,她不知我眼下已没多少时间,便热心地说要将药材带回药王谷去一一试验。

    只是此番下来断则三月,长则半年,我却是万万都等不得的。

    我垂眸玩着雪球儿,心底计较着接下来要开口之事,到底心知不是什么见的了光的打算,正踌躇着要怎么启口,就听到阿柒忽然低声地唤我。

    “少爷,我听他们说,少爷要参加三月后的试炼大会,是真的吗?”阿柒问着,我一怔,便点点头应了。

    阿柒望着我,又声音喑哑地说:“我听说……这天下的门派都要派弟子参加,少爷,我……怕您受伤。”

    我微微眯眼,心中一阵烦闷,可到底没有发作,收拾好心情笑道:“修仙之人受伤事小,露怯事大,我定不会丢了流云峰的脸!”

    他不提这事还好,一提这事倒是叫我心下一沉,暗骂了几句后到底下定了主意,坐直了身体,换了个温和的表情面向阿柒,开口道:“前些日子说要替你寒症一事寻医问药,眼下已有了眉目。”

    阿柒一怔,那双黝黑下垂的眼眸晃过破碎的光芒,结结巴巴地开口:“谢,谢少爷关心阿柒。”

    我抬起手,将阿柒放在桌上的手握住,那少年一颤,直直地凝视着我,像是迷惑又像是惊喜,甚至不知道怎么反应,我便再接再厉地开口诱哄:“只是你这病根复杂的很,真要根治,需得每日试药服用……不过你放心,那仙药全是对身骨极好的,就算是一时没有效果,积少成多总能治好你这陈珂……”

    “好!”阿柒忽然打断我,反手紧紧地握住我润白的手,目光灼灼地看着我,“前些日子,是阿柒错了,我不该和少爷怄气,是我辜负了少爷的一片苦心。”

    他这般坦荡赤城的凝望着我,叫我忍不住一颤,几乎不敢直视他那双清澈见底的黑眸。

    心底一个声音对我念着:那仙药是对身骨不会有什么性命危险,可箬兰给我时便也说了,不同药方会产生不同的效果,或叫人炙热难耐,或叫人如坠冰窟,到底是折腾的很,修仙之人可缓慢打坐调息,他一个凡人——却要被我骗做药人了。

    心一紧,我便一把抽回了自己的手,抱着雪球儿猛地站起来,胡思乱想之际,到底是想着他不过是一介奴仆,还是巴巴要追上峰来的,若说他真的命苦倒霉——那到底也全是他自找的。

    对眼下的我来说,将腹中这孽胎堕了,调养修炼以应对试炼才是要紧事,旁的便一概都不重要。

    “少爷?”阿柒也跟着站起来,不知所措地望着我,我背对着他咬了咬下唇,稳定了心神后,便转过身露出一个笑来,本以为要骗他试药还要花一番功夫,却没料到他如此好骗,倒真真是给我省了不少事。

    “那便跟我来吧。”我笑着看他,阿柒嗯嗯着点头,亦步亦趋地跟上我的脚步,我带他到了一挨着我寝室的偏房,中间一道门隔着便能到我的住处,里面都叫人收拾好了,焚着叫人静心的香,装饰摆设无不雅致。